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箭

沒出五日,就發生了禮服被損之事。

盧公公嫌疑最大,被單獨關押在天牢裏。沒等嚴刑審問,就服毒自盡了。

“……他死得倒是輕巧痛快,連累得我們這些內侍也沒了前程。”

丁公公被用了刑,說話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目中滿是憎恨和絕望:“奴才知道的,已經都說了。奴才也盼著皇後娘娘,早日查清真相。至少還奴才們一個清白。”

內侍們命賤如紙。毓慶宮裏出了這等要命的事,他們不死也要跟著脫層皮。

原本六皇子被立為太子,他這個近身內侍也跟著水漲船高。說不定,日後也有像趙公公那樣風光的一日。

沒曾想,這個美夢這麽快就破碎了。

出了這樣的事,六皇子身邊伺候的內侍定會被重新換一茬。他們能保住這條賤命就是幸事了。

瑜美人看著滿身鮮血奄奄一息的丁公公,目中閃過一絲憐憫和慶幸。

在宮中,伺候主子的宮女和內侍都得小心謹慎提心吊膽。一旦出了事,挨板子被罰都是常事。像丁公公這樣,精心伺候主子數年,一朝被牽連,就是這等下場。

她費勁心思,終於從奴婢變成了主子。沒有天子的寵幸也無妨,只要能安安穩穩地在宮中活下去,衣食優渥便可。

……

丁公公交代的線索,確實很關鍵。

裴皇後立刻命人暗中去教坊司細查,有盧公公的妻女姓名,很快就從教坊司的記錄裏查到了當年買走盧公公幼女之人的姓名。

這個人姓張,是蜀中的一個行商。再查下去,原來這個張行商的姐姐是神策軍裏的一個低等武將的愛妾。

這個低等武將,曾是永安侯親兵。

線索查到這兒,已經能確定,盧公公背後的人是永安侯。

裴皇後怒不可遏,私下叫了程錦容來,咬牙怒道:“這個裴欽!從來都沒存好心!竟在幾年前就在小六身邊安插了眼線。那時候,小六還是個七歲孩童!若是他存了歹意……”

一個幾歲孩童,若被人算計,“意外夭折”也極有可能。

裴皇後越想越覺後怕,下意識地握緊了程錦容的手。

程錦容聽到此事,倒是並不意外:“六年前,我還住在永安侯府。永安侯有我在手中,又在六皇子身邊安插眼線。”

“這顆棋子,他從未用過。因為,一旦動用,就是一顆死棋。要在宮中安插眼線,不是易事。永安侯手中這樣的‘棋子’,也不會多。”

“我心裏倒是有些疑惑不解。以永安侯為人,這幾個月來,他一直竭力向六皇子示好。要借著六皇子之勢翻身。在這等時候,他怎麽會動用暗棋,將自己的眼線曝露在娘娘眼前?徹底激怒娘娘和六皇子,對他有什麽好處?”

是啊!

仔細想來,此事頗有疑點。

裴皇後從盛怒中冷靜下來,細細思索。

程錦容沉吟片刻,低聲說了下去:“永安侯這些年和二皇子十分親近。說不定,早已暗中將宮裏的暗棋透露給了二皇子知曉。”

裴皇後目中閃過冷芒:“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二皇子所為!”

程錦容眸光一閃:“永安侯頻頻向六皇子示好,二皇子心中惱怒,動用暗棋,既給六皇子和皇上娘娘添了堵,又令永安侯陷入困境。依我看來,這件事的主謀,十之八九是二皇子。”

裴皇後冷笑一聲:“這個元泰!被禁足了一年,才出府三個月,就開始不安分了。”

程錦容深深看了裴皇後一眼:“如果皇上問起此事,娘娘打算怎麽說?”

“當然是如實照說!”裴皇後不假思索地接過話茬:“永安侯數年前就居心叵測,二皇子心存怨懟,這兩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皇上礙於顏面,不便正大光明地處置他們,心中也會多幾分厭棄。”

程錦容淡淡道:“如果皇上心中生疑,追問娘娘,為何永安侯這個舅舅只親近二皇子卻對六皇子不懷好意,為何永安侯在六年前就在只有七歲的六皇子身邊安插眼線,娘娘打算如何回答?”

裴皇後:“……”

這些話,就如一盆冷水,生生澆在裴皇後的心頭。

“娘娘心中惱怒,我都知道。我也一樣憤怒。”程錦容無聲輕嘆:“可眼下,六皇子羽翼未豐,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所以,絕不能惹來皇上的疑心。”

“永安侯現在已不足為懼,卻也不能將他逼入絕境。萬一他來個魚死網破,在皇上面前說出所有的真相。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這件事不但不能說,還得全部遮掩下來。

裴皇後思慮了片刻,才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剛才太過沖動了。”

現在還不是徹底鏟除永安侯的時候。

投鼠忌器的感覺,確實有些憋悶。不過,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裴皇後壓低聲音,和程錦容商量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