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傷痕

抓傷咬痕留下的青淤處處皆是。

程錦容早有心理準備,可親眼看到時,心裏還是狠狠一顫。昔日那個溫柔含笑落落大方的江二小姐,如今被折騰得沒了半點鮮活氣,如枯敗殘破的鮮花。

二皇子妃神情麻木,目中露出無盡的自責悔恨。因哭得厲害,聲音嘶啞,幾乎微不可聞:“紅雲心疼我這個主子,明知二皇子陰狠毒辣,還是鼓起勇氣跪下攔著。沒想到,她因此送了性命,死前飽受淩辱折磨。”

“我被鎖在屋子裏,我拼命拍門,想去救她。可守在門外的,都是府裏的宮人。我如何哭喊,也沒人開門。”

“今日一早,二皇子命人開了門。我沖出門,一眼看到的就是紅雲的屍體。她全身未著寸屢,身上沒一處完整的皮肉。那張俏麗的臉孔,被劃出可怖的血痕。她一雙眼,至死都睜著。”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二皇子妃的眼淚已經幹涸,再也哭不出來了。她就這麽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這一句。

程錦容心中惻然,卻未出言撫慰。

她理解二皇子妃的痛苦。

或許在眾人看來,紅雲只是“區區”一個丫鬟。丫鬟是奴籍,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裏。死了甚至無需告官。

二皇子明目張膽地虐死了忠心的紅雲,也是看準了衛國公府絕不可能為一個丫鬟出頭。二皇子妃只能默默承受。

可對二皇子妃來說,自小伴她一起長大的紅雲,在她心中如半個姐妹。紅雲的死,對竭力隱忍近乎逆來順受的二皇子妃來說,是致命的重擊。

這樣的痛苦,絕不是幾句輕飄飄的話能撫慰的。

程錦容親自以溫水為二皇子妃擦拭身體,仔細查看每一處舊傷,為她一一敷藥療傷。

二皇子妃疲倦之極,卻不肯閉目入睡,猶如自虐一般,一直睜著眼。

程錦容心中暗嘆一聲,終於低聲說道:“你睡一會兒吧!和離絕非小事,大楚還從未有過皇子和皇子妃和離的先例。你想和離,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身體若是熬垮了,還談什麽和離?”

二皇子妃終於動了一動,目光看向程錦容。

程錦容略略俯頭,和二皇子妃對視:“其實這些話,我不該說。不過,我也支持你和離。”

跳出這個火坑吧!

二皇子妃目中閃過水光:“程妹妹,謝謝你。”

這是昔日閨閣時的稱呼。

程錦容心中唏噓難言,伸手握住二皇子妃的手:“你閉上眼睛睡吧,我在這兒守著你。”

兩滴眼淚慢慢滑落眼角。

二皇子妃閉上眼睛,悲慟疲倦之極的腦海一旦松懈,幾乎立刻就睡著了。她在睡夢中並不安穩,眉頭緊皺,不時呼喊著紅雲的名字。

程錦容默默地守在床榻邊。

……

一個時辰後,衛國公夫人和衛國公世子夫人一同被宣召進宮。

二皇子也在同時被召進了保和殿。

宣和帝鐵青著一張臉,怒道:“你這個混賬,給朕跪下!”

二皇子心中不忿,跪是跪下了,口中沒忘了為自己辯駁:“父皇,江氏不賢,她身邊的丫鬟也敢對兒臣不敬。兒臣一怒之下,拿了一個丫鬟出氣。江氏竟為了這點小事就鬧進了宮……”

話未說完,一個玉石紙鎮就扔了過來,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然後,玉石紙鎮跌落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二皇子一聲痛呼,疼的臉孔都有些扭曲了。面對著盛怒的宣和帝,二皇子不敢再口出妄言,改而低頭求饒:“兒臣知錯了。請父皇息怒!”

宣和帝冷笑一聲:“你是大楚皇子,一個卑賤的丫鬟死就死了,衛國公府總不會為一個丫鬟的性命就和你鬧翻臉。江氏為了兒子,也只能忍氣吞聲。你心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這本來就是事實。

一個丫鬟,死都死了。他堂堂皇子,難道還要為丫鬟償命不成。

正好借著此事,狠狠警告江氏和她的身邊人。二皇子府裏所有人,都得對他唯命是從。

二皇子心裏想著,口中繼續認錯:“父皇請息怒,兒臣當時是一時氣昏了頭,根本沒多想。原本只想懲戒那個丫鬟,沒曾想下手重了些。兒臣這就去向江氏道歉賠禮,以後好好待她。”

宣和帝冷冷瞥了毫無愧色的二皇子一眼:“江氏要和你和離!她在椒房殿裏跪著哭訴,直至昏厥不醒。”

什麽?

二皇子一臉驚愕惱怒,差點就從地上起來:“這個江氏,竟敢有這等荒謬的念頭!”

大楚建朝百余年,還從未有過皇子和離的先例。江氏這樣鬧進宮來,簡直是將他的臉面揭開扔到了地上。

宣和帝的臉上如罩寒霜:“你母後已經宣衛國公夫人婆媳進宮了。你現在就去椒房殿,向江氏賠禮。再鬧騰下去,別說你的臉面全無,就是朕的臉也被你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