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冷戰(二)

宣和帝的脾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發暴躁起來。

如此一來,伺疾的幾位皇子可就倒了黴。稍有不慎,就會惹來宣和帝的不滿怒叱。

大皇子首當其沖,被罵得最兇最慘。

無辜做了炮灰的大皇子,心裏別提多憋屈了。

下毒謀害父皇的是二皇子,父皇心裏不痛快,也該先罵和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六皇子吧!他怎麽倒成了出氣筒?

四皇子五皇子的日子也不好過,私下裏湊到一起訴苦。

“父皇的脾氣愈發陰晴不定了。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不痛快了?”

“可不是麽?我替父皇試藥,父皇竟罵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真是冤也要冤死了!”

“說起來,大哥被罵得更慘。”

“還有小六,來一回被罵一回。來得遲了被罵不孝,稍留片刻就被罵不關心國事。真是慘……”

就連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也挨了罵。這一日,兄弟兩個一同紅著眼睛抹著眼淚出的保和殿。

“七哥,我們兩個做錯什麽了?為什麽父皇罵我們不知進取毫無上進心?我們已經是皇子了,讀書是為了明理,又不用考科舉。”

“父皇以前最喜歡我們習武練箭,現在又逼著我們向六哥學習,要多讀書。可我一捧起書本,就覺得發困……”

“我們太難了!”

……

幾個皇子叫苦不叠,內侍們太醫們的日子也同樣不好過。

就連杜提點也被怒叱過兩回。

在禦前唯一沒挨罵的,就是程錦容了。

不知為什麽,性情陰沉的宣和帝,一見到程錦容,怒氣就自動消弭於無形。

程錦容坐在龍塌邊,溫聲請脈:“微臣為皇上請脈。”

一刻前還沉著臉的宣和帝,看了眉眼柔和鎮定的程太醫一眼,腦海中閃過另一張美麗溫婉的臉孔。

她們母女兩個,容貌不相似,眉眼間的柔韌溫婉堅定卻如出一轍。

宣和帝心裏的躁怒,悄然散去,心情很快平靜下來。診脈後,程錦容又為宣和帝施針。每隔兩日就要調整的藥方,今日也在此調整過了。熬好端來的湯藥,喝入口中十分苦澀。

宣和帝雖喝慣了湯藥,也被驚人的苦澀震住了,咬牙問道:“這藥怎麽這般苦澀?”

程錦容不疾不徐地答道:“皇上這兩日心火旺盛,心情浮躁。微臣在藥方裏添了清心去火的黃蓮。連著喝上兩日,就會見效。”

宣和帝:“……”

趙公公暗暗為程錦容捏一把冷汗。

皇上為什麽心火旺盛心浮氣躁?都是因為程太醫你的親娘啊!你直言不諱,就不怕皇上徹底翻臉嗎?

事實證明,皇上沒有翻臉,面無表情地將所有的藥喝完了。

程太醫這才起身告退。

八個月的孕肚,就像一個隆起的球,看著著實驚人。

宣和帝愣是視若不見,只道:“湯藥太苦了,這藥方改一改。”

程錦容溫聲應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微臣對症開方,還請皇上暫且忍一忍。”

宣和帝也就忍了,揮揮手示意程錦容退下。

程錦容走出寢宮後,暗暗嘆了一口氣。

宣和帝陰晴不定的性子,如今愈發暴躁了。其中真正的原因,有大半都是因為裴皇後……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宣和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自以為相濡以沫的結發妻子,原來是騙了自己十幾年的替身。宣和帝的憤怒裏,也夾雜著被深深刺傷的痛苦。

宣和帝將裴皇後打發到椒房殿,來個眼不見為凈。事實卻是,他身邊忽然離了她,就像身體的一部分被生生拆卸。

他不想承認自己在思念一個替身。

他不願承認自己離不開她。

杜提點迎了過來,目光關切地在程錦容的身上掃了一圈:“皇上沒動怒吧!”

程錦容回過神來,沖杜提點微微一笑:“沒有,皇上心火虛旺,我給皇上開了清心敗火的藥方。皇上喝兩日,就會好了。”

杜提點嗯了一聲,目光又落在程錦容碩大的肚子上,目中多了幾分憂色:“你還要在宮中待多久?”

其實,宣和帝和裴皇後最危急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有這麽多太醫在,程錦容大可以離宮。

奇怪的是,程錦容一直沒張口向宣和帝告假。宣和帝也像沒看見程錦容肚子一日大過一日一般。

程錦容神色平靜,微微笑道:“等過些日子,我再出宮。”

礙著人多,杜提點不便多言,只得將心裏的隱憂按捺下去,笑著叮囑:“你回去好生歇著,若有不適,立刻令人來叫我。”

程錦容笑著點點頭。

……

宣和帝又召了顧淑妃進保和殿。

顧淑妃容貌秀麗,言行謹慎,得了天子召見,並未表露出驚喜雀躍,也沒有刻意梳妝打扮,穿戴一如平時。

“臣妾見過皇上。”顧淑妃襝衽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