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勸說(二)

自從平國公口中得知宮中變故後,程望一顆心似被撕成了兩半。

錦容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這個傻丫頭!這世上,誰的性命也不及她重要。宮妃們行刺裴皇後,她怎麽能豁出性命去擋?要是傷了心肺,或是留下什麽病根,以後該怎麽辦?

他這個親爹,遠在千裏之外,除了夜半偷偷哭了幾回,竟然束手無策。真是深恨自己不中用。

程望的消沉低落,眾人都知道。因為一向好脾氣的程軍醫,已經連著一個多月未曾笑過了。

軍醫們對著程望小心翼翼,就連前來軍醫營帳裏治傷的士兵們也不敢隨意說笑了。

平國公心裏也惦記受傷的兒媳,不過,公公比親爹總要淡定得多。這一日特意令人請程望一同來飲酒,順便開解他幾句。

“你也別太過情急。算一算時日,錦容受傷也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想來傷勢沒有大礙,不然……”

下面的話,生生被程望惱怒的目光逼了回去。

“不然怎麽樣?”程望硬邦邦地擠出幾個字:“不然就傳喪信來了對吧!不是親生的,到底比我這個親爹要冷靜多了。”

平國公:“……”

平國公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親家先別惱。我剛才一時失言,你別放在心上嘛!其實,我也很擔心錦容。”

“只是,邊關和京城相隔遙遠,一來一回送信就要一個多月。京城那邊發生什麽事,傳到我們耳中時,都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們什麽也做不了,可不就得想開一點。”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些,程望心裏愈發愧疚自責,眼睛陡然就紅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錦容還沒記事,我就離開她,來了邊軍做軍醫。這些年,我盡心盡責,自問對得起任何人。”

“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兒。”

“她出嫁,我這個親爹不在。她受了重傷,我也不知情。我算什麽親爹……”

淚水很快滑出眼角,滴落在杯中的水酒裏。

男兒有淚不輕彈,如今正是傷心處。

程望這一落淚,平國公心裏也百般不是滋味。

此時此刻,所有的勸慰都是隔靴搔癢,沒什麽意思。他沉默著飲了杯中酒,只低聲說了一句:“我也一樣,我不是稱職的親爹。”

程望紅著眼睛,將杯中水酒喝進口中。

這杯摻了淚水的酒,飲進口中滿是澀意。那份苦澀,從舌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

這一晚,平國公沒有勸酒,程望自己喝醉了。

醉酒的滋味,十分難受。

隔日醒來,天已大亮。程望頭疼欲裂,撫著額頭坐在床榻上。

川柏端來一杯解酒的藥茶:“公子昨晚喝了一壺酒,現在頭一定痛的很。將這杯藥茶喝了吧!”

程望胃中不停翻騰,聞到藥茶的味道,更是難受。一張口,就吐了出來。

川柏苦命地伺候著主子沐浴更衣,還要將床榻收拾幹凈。

程望沐浴後喝了藥茶,再次倒頭睡了大半日,到了黃昏時分才醒。這一回,總算沒吐,頭也沒那麽疼了。

喝了一大碗熱粥後,程望精神好了不少,張口先問:“今日有沒有人來找我?”

怎麽沒有?

程望是邊軍裏最有名氣的軍醫,傷勢過重的士兵等著他救命,生病的武將也多請他看診。還有軍醫們有不懂不解之處要來請教……

這一天之內,來找程望的人沒有二十也有十八個。

川柏隨口說道:“倒是有幾個。不過,都沒什麽要緊事,被奴才擋回去了。公子整日忙碌,偶爾休息一日,也算不得什麽。”

程望每日忙碌,一年也歇不了兩天。昨日難得醉酒,倒是好好清閑了一整日。

程望用手揉了揉額角,令自己清醒一些:“昨晚平國公請我去飲酒,提起錦容,我心裏不是滋味,不免多喝了幾杯。”

“公子還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嗎?”川柏忍不住吐槽:“超過三杯就不行了,昨晚一喝就是一整壺,不醉才怪了。”

然後,川柏也低聲勸道:“公子,奴才也勸過你多回了。小小姐已經嫁人生子。姑爺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公子就少操一些心吧!”

程望苦笑一聲:“你沒成親沒孩子,哪裏知道那種對女兒牽腸掛肚的滋味。”

川柏:“……”

沒成親沒孩子那能怪他嗎?

主子一直孤身一人,天天住在軍營裏,連個良家女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他這個貼身長隨,不陪著一起打光棍還能怎麽樣?

川柏心裏嘀咕著,口中卻沒多說。

他心疼主子,不忍心張口戳主子的心窩。

“算一算時日,錦容的回信也該來了。”程望喃喃低語:“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正念叨著,平國公身邊的侍衛來了:“啟稟程軍醫,京城送了家書來。其中有一封,是世子夫人寫給程軍醫的。國公爺令小的將信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