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脫身

北京南城,江米巷,錦衣衛衙門。

通政司、太常寺、刑部兵部等等幾個大衙門都在這一片,黃昏時衙門紛紛落鎖,官員封了官印回家。

文官坐轎,武官騎馬,還有大官們的華麗馬車,一路上全是權貴。

木百戶等人還守在錦衣衛衙門門口,望眼欲穿,卻始終不見汪大夏出來,頻頻去催錦衣衛放人,

陸英不堪其擾,扯了個謊言,“我們早放他走了,他擅長偷雞摸狗,不知何時偷了我們一套衣服,喬裝打扮,早就從你們眼皮子溜走了。”

木百戶一聽,的確是汪大夏能幹出來的“好事”,只得鳴金收兵,回去復命。

汪大夏躲起來了。

他從陸英那裏逃出去後,藏到了錦衣衛衙門的車馬房裏,所以錦衣衛一直沒有找到他。

他甚至在一輛如小房子般奢華的馬車裏美美的睡了個長長的午覺,醒來時,已經晚霞漫天,聽到外頭有人說道:“快把車套上,陸指揮使要回家了。”

原來這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的車。

汪大夏撥開窗簾一條縫,看見幾個車夫將這輛豪華大車套在了五匹馬的後面。

五匹馬全是白馬,一絲雜色都沒有,每一匹馬都價值百金,騎出去倍有面子——不,像汪大夏都舍不得騎,養著觀賞就很滿足了。

在錦衣衛,只是一匹拉車的馬。

嘖嘖,真是暴殄天物啊!汪大夏嫉妒心暴漲。

車夫們套好了車,拿著刷子給白駿馬刷鬢毛,汪大夏乘機從窗戶裏鉆出去,爬到了馬車底下,用幾根繩子在車底牽起一張簡易的網,鉆了進去。

要乘載小房子般的車廂,需要巨輪支撐,這輛大車的車輪子差不多有半人高,所以底盤離地面的空間大,汪大夏可以把自己綁在車底,搭個順風車,以蒙混過關。

馬上就要天黑了,馬車出了錦衣衛衙門,汪大夏可以找機會從車底脫身。

車輪滾動,車底下的汪大夏隨著車廂的震動擺動著,不一會,車停下來了,陸續上來兩個人,車駕繼續前行。

汪大夏的身體緊貼著車底板,所以車廂裏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今天有什麽收獲?”指揮使陸炳問道。

“今天把順天府衙門對面的似家客棧客人名單全部排查了一遍,篩出幾個重點嫌疑人,目前派人跟蹤。”

居然是陸英的聲音!

陸英為什麽在陸指揮使的車裏?

陸炳似乎有些失望:“就這?”

陸英:“爹,您既然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就請相信我,給我一些時間。”

汪大夏大驚:不是說侄兒嗎?怎麽叫爹了?陸炳的兩個兒子叫做陸繹和陸彩,從未聽說有第三個兒子啊?

難道……陸英是陸炳的私生子?

一定是的!

難怪如此囂張。

陸炳說道:“你查兇手的方向是對的,從順天府衙門附近的客棧裏尋找嫌疑人,但這種大海撈針的做法在短期之內無法破案,你得雙管齊下,解鈴還須系鈴人,陳千戶父子雙雙被殺,你需要找同時和他們父子有血海深仇的人。”

陸英的回答有些生硬,“我知道,我的人正在查陳家父子的社會關系,只是還有沒結果。”

陸炳說道:“我的眼線已經有一條線索了。想不想聽?”

“爹!您又——”陸英憋住,啪的一聲捶桌子,“只有這一次,下不為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您別總是把我當孩子看。”

“你永遠都是我的孩子。”陸炳喝了一口茶,“汪大夏聽說過吧?”

陸英:“怎麽又是他?他今天還大鬧錦衣衛衙門,他腦子裏的水比什刹海還多,不可能有在馬鞍裏裏藏毒針這種細致狠辣的手段。他不可能是兇手,沒那個腦子和手段。”

車底汪大夏:我謝謝您咧!

說來也巧,此時馬車已經出了衙門,行走在大路上,只因天還沒黑,汪大夏不敢貿然從車底鉆出來逃跑。

此時正值各大衙門官員回家的高峰期,路上有些堵,尤其是途經狹窄的板橋時,要乘載這艘如小房子般奢華馬車,必須把橋上所有行人全部清空。

馬車停在橋頭,等待前方護衛清理橋面。

人有三急,馬也一樣。在等待通過的短暫時間裏,前頭拉車的五匹白馬最中間那匹乘機排出廢物,堆積成螺旋上升的“小山丘”。

這時橋面行人驅趕完畢,車夫揚起鞭子,催促馬匹前行。

車底下的汪大夏瞬間崩潰了:他為了隱藏身形,將自己綁在車底中間位置。正好對準了中間那匹白馬……

汪大夏目測那坨馬糞的高度,如果幸運的話,他可以來個擦身而過。

如果稍有差池,他就要半頭鉆進新鮮馬糞堆裏,發糞塗臉。

汪大夏慫了,不敢賭。

他還是要臉的。

於是他割斷了繩子,從車底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