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入虎穴,焉得丁巫

面具吳也是世襲了數代的錦衣衛籍, 子承父業,只是他擦槍不認真,炸膛了, 毀了大半邊臉, 毀了前途, 本來是要勸退的, 但他以上有老母, 下有稚子, 還是死了老婆的理由苦求陸炳,給個差事、全家能吃上飯就行。

陸炳動了憐憫之心, 要他看管火器庫房, 順便給每一個新接觸火器的新兵“參觀”不好好擦槍是什麽下場。

他那張爛臉就像鬼似的, 怕嚇著別人, 終年戴著面具, 人稱面具吳。

面具吳這些年算是兢兢業業,所以他以鐵牙蛐蛐來吸引獄卒調換粽子,著實令人吃驚, 這樣受陸炳恩惠的人,居然是內鬼!

震驚也沒有用,趕緊找到丁巫要緊。

眾人喬裝, 偷偷跟著他,魏采薇提著一個籃子,堆滿了純白的梔子花, 喬裝成賣花的少女。

陸纓穿上道袍,貼了胡子,拿著一面卦旗,裝作算命先生。

至於汪大夏……他非要學著魏采薇, 也偽裝成賣梔子花的少女!以他可怕的審美,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還捏著小細嗓子追趕魏采薇,揮著繡花小手絹:

“半夏妹妹!等等我,我們結伴賣花!以防街上有登徒子調戲我們!”

魏采薇心道:那個不長眼的登徒子敢調戲你呀!

汪大夏為什麽非要跟著魏采薇?

無非是聽到了“私生子抱俏寡婦”的傳聞,汪大夏明知陸纓采薇兩人是做戲,故意讓對手放松警惕,但也十分難受,剛剛贏的龍舟第一名也沒甚趣了。

龍舟賽第一名的獎勵居然是上司親手送的一頂“綠帽子”。驚喜不驚喜?刺激不刺激?

這獎勵不要也罷!

但汪大夏也曉得,事關丁巫生死,現在絕對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於是壓抑著自己,喬裝打扮成美少女,為的是和魏采薇一道,不讓陸纓再有機會和她演戲。

經歷幾次風波後,對於陸纓的人品,汪大夏是相信的,不近女色,刻板嚴明,是個君子。

但是,相信也不行!演戲也不行!假綠帽子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兩人提著花籃結伴而行,面具吳從正陽門出城後,到了宛平境內,卻沒有直接回掃帚胡同的家,而是在正陽門外的一家酒館裏買了一壇子雄黃酒,走到了今天比賽劃龍舟的護城河畔,找個石頭坐著,揭開了面具,抱著雄黃酒痛飲。

今天端午出奇的熱,護城河裏有很多男童戲水,也有成年男子在河裏遊泳甚至洗澡的,小褂長褲緊緊貼在身上,人多的就像下餃子。

“哎呀,討厭!”汪大夏連忙用帕子遮住眼睛,入戲太深。

不過,汪大夏的反應是對的,純潔的賣花少女怎麽可能盯著遊泳的男人看呢?

魏采薇也學著他的樣子,用帕子遮住眼睛,用余光觀察面具吳。

面具吳喝酒時露出一張爛臉,瞬間把附近遊泳的男童統統嚇跑了,只有幾個成年男子看見他疤面煞星的模樣,有些好奇,沒有遊走,但也保持著距離。

面具吳喝了半壇子雄黃酒,把面具蓋在酒壇上,脫了鞋襪和外袍,疊整齊,放在酒壇旁邊,只穿著黑褲子和無袖白小褂,撲通跳進河裏去了。

調皮的男童遠遠見他跳下水,紛紛拍手道:“妖怪下河吃小孩了,大家快跑啊!”嬉鬧成一片。

面具吳水性很好的樣子,在水底潛了蠻久,兩人都沒看見他上來,汪大夏低聲道,“不對啊,我的水性算好的,但是我也不能潛這麽長時間。”

魏采薇說道:“他是不是從其他地方冒頭或者上岸了?”

汪大夏說道:“不可能,他那張爛臉,觸目驚心,就是從石頭縫裏冒出來我也能看見,我又不瞎。”

魏采薇靜靜的看著他。

汪大夏猛地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說道:“我沒說你瞎,你不要誤會。”

其實剛才魏采薇是在思考,她臉色大變,說道:“這麽久不冒頭,有沒有可能是喝醉了,在河裏溺水了?”

汪大夏當即就要脫鞋從橋上往下跳,一個道士用卦旗攔住他,“姑娘,你的梔子花怎麽賣?”

正是陸纓扮作的道士,汪大夏莫名其妙,“一文錢一朵。”

”看到南岸那個白褂黑褲的濕身男子沒有?”陸纓用卦旗的尾部指著方向,低聲道:“他就是面具吳。”

魏采薇定睛一瞧,“不可能,他的臉光滑的很,就是普通人的模樣,沒有毀容。”

陸纓說道:

“你仔細看他的左胳膊,有一道麻繩般粗的刀疤,剛才面具吳脫掉外袍,只穿著無袖白小褂跳水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他就是面具吳。”

方才汪大夏和魏采薇,甚至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那張脫了面具之後的爛臉吸引住了,白日見鬼似的,沒有注意他其他的體貌特征。

但是冷靜到幾乎沒有人性的陸纓記住了,別說白日見鬼,就是晚上見鬼,她也能冷靜的測算鬼的舌頭到底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