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頁)

因為實在是太高興、太激動興奮,現在心裏想的便是,第一件要緊,就是一定要好好感謝蘇友柏——他是恩人。

蘇友柏趕緊舉盞禮貌回應:“王妃,您客氣了。”

“不!不要叫我王妃!我不是什麽王妃!”

她終於喝得有些酒嗝微熏,開始口吐真話:“從今以後,我不是他王妃了!知道嗎,蘇大夫!”

素絹在旁邊給兩人徐徐斟酒:“蘇大夫,平時,我是不會勸著你們倆這樣大喝大飲的,但今兒我家小姐著實高興,這酒啊,您一定要陪她好好喝個痛快!”

“……”

蘇友柏良久方輕聲問道:“你,真的要打算跟他和離了嗎?”

蔻珠閉眸悶思好一會,然後慢慢睜開道:“是。”

有一陣涼風吹過發梢,她白玉手指輕放下紅樽酒盞,像是那酒被那風吹醒了不少,便輕輕拿起桌子銀筷,一邊恍若漫不經心敲碗,邊悵然擡頭嘆道:

“我已經卑微軟弱了這麽些年……”

“也說不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或許,是我父親去世的那段日子吧,他命令我非得要陪他在那天下棋,若不陪他的話,又要鬧脾氣、摔東西,我怕他,真的,我怕他不高興,又哪裏做得不好無法讓他滿意……我已經習慣了常年這樣去遷就他,不是嗎?”

“是啊!那時,我不知道我父親的病已入膏肓,他們一個個都瞞著我,家仆來通知我時,我還只道是往常小病,只想,陪他下完那棋,明兒一早動身回娘家也是可以的。”

說著,她眼睛濕漉漉紅起來:“我好恨!我恨他!也更恨我的軟弱窩囊!”

“他要我陪他下棋,卻生生害我與父親最後一面都不得相見,害我成了個不孝女。後來,我都不敢去仔細分析琢磨這事,他究竟是不是故意……到現在,我都不敢去分析……稍微細想,覺得簡直太可怕了。”

她長長地,又從喉頭輕吐了聲音:“我對他已經徹底沒有愛悅之心了,是把鈍刀子,都已經被磨光得差不多了!”

蘇友柏表情復雜,也慢慢輕放下酒盞:“你、你——”

他似詢問什麽卡在胸口的某關節點。

蔻珠微笑:“蘇大夫,怎麽了?”

蘇友柏只含蓄輕聲道:“我以為。”

他苦笑著說:“你對他的,只有那虧求彌補贖罪的情分。”

蔻珠搖頭,倒未在意對方的疑惑與震動。

只道:“其實,想想也不一定的?要說,我真正的心灰意涼……我想,我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是哪個階段……那次,老虎事件,我給自己最後一次勇氣下賭注,那麽多證據在前,我當時賭他,也賭我自己……如果,他是信我的,我這輩子,不管怎麽樣都會死心塌地繼續愛他……上刀山也好,哪怕下火海也好,總之,他對我還是有信任的,是不是……結果,他竟對我說,我有沒有謀害他之心都難說?”

“我有沒有謀害他之心……他很難說……”

“呵,我想,我還能說什麽呢?”

“罷了,好在他也終於痊愈了,我和他緣分已盡,我再也不欠他了……”

“……”

她變得語無倫次。

這天晚上,蔻珠喝得真是高興上頭,感覺整個身體都輕晃晃快飄起來。

素絹攙扶著她,“好了好了,小姐,時間晚了,也不早了……以後,若是還有什麽心裏不痛快的,你給蘇大夫講,他是大夫,既然可以醫好王爺的腿疾,自然,也可以治愈好一個病人的心傷,你說是不是,蘇大夫?”

然後,目光深意,微笑溫婉看向蘇友柏。

蘇友柏背脊一顫,俊面酡紅。

正尋思這素絹口裏的用意,蔻珠酒醉兮兮、東倒西歪道:“好啊,那咱們、咱們下次喝……”

蘇友柏倒未再多想下去,只趕緊撈起擱在旁邊杌幾上的女人絲帛,令素絹給小姐披上,道:“天氣雖熱,但晚上還是風大,好好扶你家小姐回去,別讓她吹風,讓她回去多喝熱水醒酒……”

幾人這樣一路說著從客堂大門轉出。

整個王府,誰都知道蘇友柏是蔻珠千辛萬苦、好容易從淩雲峰請來的傳說神醫徒弟,以前給平王醫腿,仗著醫者身份無人敢得罪,更不敢說三道四。

如今,他可是令平王雙腿痊愈的大功臣,小客堂門外還有好幾個丫頭婆子嚴守把關重重,因此,倆人裏面喝酒蔻珠表示感謝,也無人會多心猜疑。

卻說那平王也是一身酒氣、雙眸緋紅地從皇宮老皇帝處回來。

也不知是受了什麽激,概是這幾年人生潦倒衰微之境,讓這男人,看淡冷暖、對自己曾疼寵他無比的皇帝生父——早生了隔離厭隙。

平王亦打著酒嗝,回來便問乳母等人:“——她人呢,又死到哪去了?”

自然是在問蔻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