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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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漆黑潮濕陰森的虎頭天牢,五皇子披頭散發,身穿囚衣,滿身臭垢,蛐卷睡在一張破爛草席上。

忽然“吱呀”一聲,聽得門響有人來了。

數日的牢獄生活,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身上傷痕累累。口齒不清說話也含混模糊。

他吃力狼狽起身,想看看來人是誰。

突然,臉色大變:“是、是你!”

他不可置信瞪眼搖頭。

李延玉身系玄黑披風,他人雖清瘦,卻又高又修長。

修挺的身影立在昏暗的光線地面上。

李延玉用手攏攏披風:“五弟,是我,我來看看你。”

五皇子笑了,也不看他。“你來看我,你居然有這麽好心——你是來看我笑話報應的吧?”

李延玉用手拂拂袖子:“我是真來看你的,五弟,如何你不信四哥我?”

甚至,輕輕脫下披風,給眼下狼狽潦倒不堪的男人給穿了系好。“瞧瞧你現在這樣子,難道不怕冷嗎,怎麽不多穿點呢?”

他用手扯著對方頭發一拽:“五弟,說實話,看看你現在這模樣,四哥我就想起了自己以前那些往事——得多虧了老五你呀,要不是當年你那泡尿,不是你那泡尿給我澆醒,呵呵,今兒個,你我二人還不至於走到今天——我怎麽會想到,你居然去勾引陛下的後宮妃嬪呢?”

五皇子大駭:“是你!居然是你陷害我!”

李延玉慢慢站起身,嫌惡地用袖中帕子擦擦手,也不給他廢話多說。

“是我!我這個癱子,總天天坐在輪椅不是閑得慌嗎?總要找點事打發時間才不無聊,你說呢,嗯?”

冷笑著回過頭,擡起下巴大踏步走出牢房。

如今五皇子在牢獄中慘不如死,活得比狗都不如。

一個潦倒落魄、即將哪天不知說砍頭就會被砍頭的囚犯,慘烈待遇是不敢想象的。

專門有那被不知何人拿銀子收買了的看守獄卒,一次次羞辱、蘸鹽水鞭打、折磨,甚至一個不高興,脫了褲子,對準對方的頭,就開始撒尿淩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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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沾衣院,平王仍像素日往常那樣閑來無事埋頭作畫寫字,或拿小刀雕刻木偶人。

他這天心情似乎很好,那種因蠱毒所帶來的相思折磨,似乎也漸漸得到了紓解,口裏輕哼哼地,似也逸出一兩首小曲。

“哈哈哈!這個癱子,你們看看他現在這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地——”

他不唱了。

輕眯起眼瞳,墨黑如寶石般深沉的瞳仁裏,一幕幕畫面在回放。

他手中的雕刻刀不慎一戳,戳進了手背都不自知。鮮血大股大股從右手的手背流出來,染紅了膝間的白絲袍。

他頭又開始劇痛,一陣陣如石子砸中的天昏地黑。

一刹那間,呼吸停止了。

他不知不覺,手中雕刻的那小木偶人似又是一個女人模樣。

吃力拿在手裏,看得近了,才知道又是她。該死的,又是。

他把那小木偶人往桌上一砸,伏在書案上又撕心裂肺喘著氣——

煙霧濛濛的春日,杏花壓枝,桃李芬芳。

他被那一群人踹翻在地,輪椅也歪倒在旁,他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身子毫無動彈之力。

那五皇子居高臨下解下褲頭,面部扭曲著,往他頭上開始瘋狂撒尿。“你個死癱子!今天,老子就給你點兒教訓,你敢去父皇那兒告我的狀,老子報仇的機會總算來了——哈哈哈!哈哈哈!”“——住手!你們快住手!我求求你們了!”一道少女的聲音。

那少女,急急跑過來,蹲下/身小心翼翼來扶他。頭戴著紗笠帷帽,身份高貴。

那些兄弟畜生們似乎對那女子頗有忌憚,這才方罷,轉身走了。

濕冷冷的料峭春風,吹著她的輕紗帷幔,有一角被掀開。

他看見少女瑩白如玉的臉龐,早已淚雨滂沱成一片。

他還是恨恨地,冰雕一樣懶得理她。

她把他小心吃力扶持來,又趕緊用輪椅給他推著,推去了鳳儀宮皇後袁氏那裏。然後,她一直哭,一直哭。

一邊哭,一邊給他換衣服,擦拭身上臉上的尿液水漬。

她對她姑母袁皇後說了一句話——隔著繡牡丹花紋的緙絲屏風。

“——姑母,我好想死,我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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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霎時只覺喘得氣都快透不過來了,他右手死死拽著書案上的一方白玉鎮紙。

那個剛剛雕刻的木偶人掉在地上,他手撫著胸口,又吃力撿起—

眼前耳畔,似有菩薩低眉,梵語聲聲。

“雲何為恨,由忿為先,懷惡不舍,結怨為性,能障不恨,熱惱為業,謂結恨者不能含忍,恒熱惱故。”

——原來,也不過如此。

所謂的恨,也不過如此。他顫顫地,把那小木偶人用手重又緊緊壓握於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