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2/2頁)

實在找不到說辭調解場面尷尬了,就說:“列位臣工不是早說,這位新陛下心思詭譎,可能通過不堪手段取得皇位,還說那天他是假哭——依老奴看,咱們新君可能不是太願意當這皇帝的,那要不然呢……”一席話,說得眾臣子感覺像撞了鬼打墻,怎麽都繞不過彎。

——

皇權、地位、身份、名譽……

李延玉雙手揪扯頭發,只覺腦袋嗡嗡一團麻亂。

個子高大男人,滿臉頹喪,卻像孤零零的喪家犬似坐在階沿上。

一時間,他那一身尚衣局通宵達旦連夜趕制的龍袍還穿在身上。

他兩眼呆滯地,擡頭看蒼穹暮色逐漸四合的天。今晚的月亮出來特早,慢悠悠鉆出雲層,像一顆玉女新剝開的白凈蓮子,在黑幕上蒙蒙圈出一層層光霧。

那光,虛浮,飄渺。

不禁讓李延玉終於大徹大悟,回憶起那天,她跟他提合離時候,那情感真切一字字一句句:“我是最怕看滿月的,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我曾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很圓滿……”可不是,他腿殘,暗無天日,度過那一年年,一日日,也不知是怎麽數著米粒熬下去又活過來的。他現在雙腿也好容易痊愈了,眼見這皇權地位輕輕松松唾手可得。

今日,是他登基大典,那麽風光肆意。人生直如鮮花著錦,烈火噴油,並且如今,有妻子,有兒子……他什麽都有了。

但偏偏為什麽,她失明了。

李延玉聳動肩膀,一個大男人,雙手捧著臉,喪家犬狼狽無助坐在那裏。

“四王爺。”

他又憶起那瓦觀寺老和尚的佛偈。“沒有什麽是人這輩子想抓就全都能抓緊握住的,您的東西,再珍貴再價值連城,然而負累重重之時,您必須得一樣樣丟,一樣樣地放下。必須做出選擇與割舍——就如那高堂廣廈,玉宇瓊樓,也不過墳山上起不得享堂。人,得學會著看今後的路,把握當下。”

男人的淚水從指縫隙滑過。

蘇友柏不知何時背著兩手站過來,姿態居高臨下,言辭語氣冷如堅冰。“你現在總算滿意了,皇上?”

“你得到了你夢想中的一切,權勢,地位,天下,財富;”

“你非要把她死活軟禁在這裏不肯放手,強逼她跟你生孩子;”

“她歷經九死一生,每天如生活在牢獄之中,你死活不放她走。現在好了,她也總算給你生了孩子,你順利當了皇帝,可是,她的眼睛,又怎麽復明?”

“草民問你,皇上,您究竟該如何去賠她一雙眼睛呢?”

李延玉聲音哽著:“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她和孩子都留在我的身邊,我沒想過會有這種事發生。”

蘇友柏冷笑:“您不是故意?您當然不故意!誰知道這場大火它是怎麽發生的,誰又知道假若你不把她軟禁在這裏,那還會不會出這樣的事故意外?——你自然不是故意!可知很多年以前,你雙腿殘疾癱瘓麻痹,那個小女孩兒,她也不是故意——那麽你,原諒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