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3頁)

拿過玉梳的手微一擺,眸光裏有深深的疲倦,痛苦,自責。

吩咐所有宮人都退下去。

宮女們聽話鞠身福禮,很快退下。

春陽淺色碎金般灑進殿門,爐香花香合溢。

“……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男人也不知何時將嬌妻抱了坐在自己膝上,動作小心又溫柔地,給她滿頭瀑布青絲拿白玉梳子梳著。

也不知是否故意要打破僵局氣氛,甚至澀澀地吟詩開起玩笑。然後又抱著她,拿唇在她耳鬢間廝磨。“你說,是不是何處不可憐?”

蔻珠是個木頭美人,沒有回應,眼神是依舊的空洞、呆滯。

他給她梳頭時候,又發現她長了好幾根白色的發絲。他的呼吸立即喘不過氣來,臟腑要被人挖掉撕碎的感覺。

他自然是知道的,自從嫁給他,她還不到二十年紀,早就開始長出白發了不是嗎?

據說她時常吃藥調理,要不然,現在頭發都快白完了。吃那麽多調理身體藥,可卻還是……他拿玉梳的手不停抖。

直到——“皇上,那小袁夫人來了。”

.

一老太監打了簾子進來,靜靜腳步聲,袁蕊華到皇帝跟前一跪。

“皇上,聽說您召見臣妾有事要問。”

李延玉把手中的那把白玉梳使勁兒拽緊了在手裏,盡量保持情緒身體上的淡定平穩,將蔻珠俯身彎腰打一橫抱,抱進了裏面寢宮用龍鳳繡簾隔成的小間。

蔻珠依舊麻木,他抱她在那兒坐著,她就坐著。

李延玉這才返身,抖著拿白玉梳的手,把袁蕊華指著:“歹毒賤婦!朕今天非要挖掉你的眼睛不可!”

袁蕊華擡頭一驚。馬上低頭,怯生生說道:“陛下為著姐姐失明的事,您難過,痛苦,生氣,找人發泄都是應該的,臣妾命薄,如今也成了皇上和姐姐的出氣發泄筒,想也不覺奇怪了。”

李延玉一腳狠狠踹過去。“賤婦!——在死之前,告訴朕,為什麽要幹這樣的歹毒事?”

袁蕊華輕聲地道:“臣妾不明皇上這句責備的意思。”

李延玉又是一腳。袁蕊華立即被踹了在地,口角流出血來。

袁蕊華淒慘狼狽,道:“臣妾,臣妾還是不知道做錯了什麽,望陛下明示。”

李延玉深籲了口氣,揉著鼻梁骨。他忽然在這一刻開始懷疑自己——

他的目的,竟將賤婦召來這鳳儀宮質問,當著妻子蔻珠的面,是要給自己開脫嗎?

是要把對方所受傷害、委屈、失明,統統責怪在這樣一個賤婦身上嗎?

李延玉發現,他現在連主動跟蔻珠道歉認錯、自己承攬責任的勇氣都沒有。

他沒有。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回憶多年以前那時候的蔻珠,日日給自己賠小心,各種卑微低三下四求寬恕。而今,他連她那樣的勇氣都沒有。

殿中靜默。蔻珠不吭聲。仿佛對這世間一切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對對錯錯都不在乎了。

她不在乎這個男人,也不在乎那個女人。

袁蕊華忽而笑起來。

眼裏是素日李延玉和蔻珠都未見過的狂妄,陰險,卑劣與狠毒。“對,一切都是臣妾幹的!陛下,你把臣妾千刀萬剮拿去處死吧!”

李延玉仍舊揉著鼻梁骨。

“這麽些年裏,臣妾知道,你心裏是一直裝著我姐姐的,你越喜歡她,越對她動心,你越在意她,你就越要折磨她——你不放過她,同樣你也不放過你自己。承認你自己對她有喜歡相思愛悅,是比殺了你還令你絕望難受的事情,對嗎?而這一切,也幾乎是,從你得知那寫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之後您就開始瘋魔了。以前的你,可不是後來那麽喜歡去折磨一個人的?”

李延玉身子開始搖搖欲墜,開始發抖。

“臣妾……就恨你們這些自私的人!”

袁蕊華咬牙切齒,恨恨地說:“你為了逃避我姐姐,一次次故意來拿我作擋箭牌當替身,您羞辱我……皇上,您知道您每一次命令我脫光在你面前,想盡辦法地來說服您自己努力接受我——可偏偏卻。您知道我那時的感覺嗎?那種比被人剝了皮的恥辱嗎?我也是個女人!算起,我和姐姐一樣,都是袁家嫡女。憑什麽我要遭受這樣的恥辱!憑什麽!”

李延玉道:“賤人,你知道朕為什麽不願意碰你嗎?看見你一次就惡心一次?”

袁蕊華冷笑:“知道。你迷戀我姐姐的身體,你對她習慣了。以至於見誰,您都覺得惡心。也是,論勾引男人的本事,論那一身下三濫的淫/賤功夫,誰能及她呢……曾經,臣妾聽說她還故意去找青樓的女子學了好幾身功夫,目的就是……臣妾也確實,不及她這方面。”

李延玉骨頭縫都快散架裂開了。手中的那把白玉梳生生被捏碎了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