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3頁)

說書的道:“你白瞎操那麽多心幹啥呢?不管情況怎麽樣,反正再困難,咱們皇帝陛下可還是打贏勝仗了不是?”

李汝直高興道:“對,對!那老先生,你還能再給我多說說嗎?”

便趕緊把袖中幾個銅板兒統統遞給對方。

由此,李汝直聽得多了,是從那說書的聽來也好,還是民間老百姓們的口口流傳,他也基本確定一個事實。

自己爹爹,將是此生中最最崇拜尊敬的男人,他長大了,要像爹爹那樣勇猛顯赫,威風凜凜。

他也要當一個帝王。

***

午間日頭高照天空,天氣漸熱起來,這日,蔻珠診完最後一病患,準備趴桌上埋頭小憩:“哎喲,袁大夫,這下可打擾你休息清夢了不是?”

蔻珠朦朧惺忪擡頭,竟是一胖媒婆,上門笑嘻嘻來提親了。媒婆穿紫衣襦裙,鼻頭有一顆黑大粗痣,頭插大朵粉色大絹紗花,細細的眼睛,圓圓臉龐,紅口白牙:“有好事兒!好事兒呢!”媒婆不停掰著手指頭,表情唾沫橫飛,各種誇張。“那位祝相公,論年紀,也就只比袁大夫您大一兩歲而已,雖娶過妻,新婚一年但病故去了……哎喲,你聽我且先話說完呐,這可不是什麽克妻喲,人家祝相公八字可旺得很,有福妻命,要怪,只怪當初那女家把一癆病鬼給騙嫁過來,所以,算起來兩新婚夫妻連房都沒有圓過——那位祝公子算起也是清白公子,性格模樣都好,家裏有些田產,算是咱們整個蒼溪縣有頭有臉的人物,袁大夫,你考慮看看……”

其實給蔻珠說媒求親的不少,她雖有孩子,很多人以為她寡婦失業,但是,常年觀其性格模樣,難得的是還懂醫術,給她說媒提親的,這年頭也越發擠滿了醫館大門口。蔻珠日漸早就把什麽男女情愛給看淡了、看透了。所謂情不情,愛不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也沒什麽意義,余下,難免有時間或感覺有些空虛孤獨。

端茶送水,或者有個小病小痛,間或冬天夜裏被窩裏暖暖手腳……只是這些渴望,卻還是有一絲絲的。

曾經,為了兒子,她從來不敢去思考這些事,怕兒子會有不利影響,現在,兒子漸大,懂得很多事理,似乎覺得可以慢慢來想想自己的事了。

蔻珠從沒覺得她和李延玉還有任何的可能性,也不抱任何的希望,這麽多年歲過去,她也年紀變大了,上了三十,便覺人已老,珠已黃。

有一日深夜,她還記得兒子李汝直悶悶不樂地坐在床頭,表情落寞受傷,手翻著一本毛筆字帖寥寥郁悶地看,那是父親當年一筆一劃親自給他寫的,手寫啟蒙教導的臨摹字體。李延玉那一筆金錯刀至今自然是無人能極得上,汝直把父親為他親自臨寫的字帖用手一遍遍翻著摸著,他聲音哽哽,忽然擡頭問蔻珠道:

“母親,我聽那說書的老先生講,歷代想要治理好國家,平衡朝局,統領天下,作為一個帝王會很困難。”

蔻珠說是,不明白兒子忽然半夜不睡覺、竟思考起這樣的深沉復雜問題。

李汝直又道:“母親,但凡一個帝君,都會有三宮六院的對不對?有時,不是他們好色,不是不想從一而終,而是,逼於無奈,身不由己……因為,從當上帝王的那一刻起。”意思是,他的父親,就不是他一個人的父親。他的父親,也不是他自己。

他又嘆著氣:“他是萬民的父親,是天下人的君王……母親,從一而終,真的對一個皇帝就那麽難嗎?如果,父皇必須要掌握平衡整個天下朝局,那麽他就得必須去娶很多女人,即使是他不願意也不想娶的女人,然後,又為了繁衍帝王家血脈子嗣,和那些女人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所以。”

小小的少年眼圈紅了。“那麽,我就不再是他唯一的兒子了,爹爹今後,就會有無數女人給他生無數的孩子……”

蔻珠大震,一下子就被問住了。

“不會的。”

她只能輕聲安慰著說,手輕輕去理兒子的鬢角墨發。

李汝直道:“母親,我今天早上出門,聽說,那柳縣官最近在蒼溪縣大肆廣選美女,條件要求苛刻,胖的不行,瘦的不行,太高的不行,太矮也不行,年齡要從十二歲到十六歲不等,那些女子,都是黃花閨女,富家小姐出生,一個比一個貌美如花,一個比一個臉蛋嬌嫩……那位縣官就是想要選出幾名最最美麗出眾的女子,送給天子陛下,以擴充後宮之用。”

“母親。”

汝直的聲音越來越哽咽了。“父親他會收嗎?您說,要是父親果真收了又怎麽辦?以後,會不會就把我們母子給忘記了。”

“兒子曾聽人說過,就是再親密的親人,一年不見,會繼續想;兩年不見,仍然會繼續想;要是三年不見,漸漸地,就會相忘江湖,至少,感情也變淡漠疏離陌生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