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在陣勢浩大的官員和藩兵們面前, 土方向前踏出了一步。僅僅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 就使人感到非常強大的魄力。

“包括局長在內的新選組隊士們正在池田屋執行公務!”他厲聲喝道,“不要插手。我希望你們不要進入池田屋。”

果然,面對這種嚴厲的宣告,官員和藩兵們不出意料地騷動起來。

“可、可是我們也有責任……”其中一人抖著聲音這樣抗辯道。

土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答道:“那麽小的旅館不用幾十個人都進去吧?攻下池田屋這種事不必這麽費勁。”

領頭的那個官員似乎還想說什麽。

此時, 嗆啷一聲, 柳泉的劍似乎從劍鞘裏突然滑出了一半,發出清脆的響聲。露出一半的劍刃角度恰好地反射著夜空裏的月色,發出冷冷的寒光。

“喔呀,抱歉抱歉,腰帶突然松了呢。”柳泉含笑的聲音滿不在乎地響起。

她左手輕松地握著劍鞘, 右手仍然握住劍柄, 好像很稀奇似的把露出一半的劍反復看了看,似乎並沒有立即把劍插回腰間的意思, 卻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道:“剛才路上也有六七個浪士偷襲, 沒有諸位的幫忙, 我們仍然很順利地應付了——池田屋那邊想必情形也不會太差吧。”

土方轉過頭很快地瞥了滿面笑容的柳泉一眼, 又轉過去嚴厲地正視著那群京都所司代和會津藩的官員與藩兵。

“事情就是如此。……還是你們準備卷到混戰裏被殺?你們沒有穿新選組的隊服, 就這樣貿然闖進去的話, 是有可能會被當作敵人殺掉的哦?要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就乖乖待著吧。”

……土方正在保護著現在正在池田屋戰鬥著的同伴的功勞,不讓那些用鮮血和生命換回來的、閃光的功績被面前這些貪生怕死的小偷們偷走。

產生了這樣的認知以後, 柳泉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嘛, 所以說, 在她觀察了好幾天沖田小哥之後,從他那裏學來的耍帥方式,不妨現在就一一試驗一下吧。

那一夜,直到最後,土方都沒有從那條長街上移動過一步。他面對著的是近百人的負責京都治安的官員,身後跟隨的隊士只有柳泉一人。而柳泉是女性身份剛剛曝光的隊士——即使武力值不低,也不太能夠像從前那樣安心把對手統統推向她去對付吧。至少柳泉明白在土方的心中一定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是在幾乎毫無支援的情形下以一己之力將這些意圖搶功的卑鄙的官員們攔在這裏,以捍衛著正在池田屋以血與汗,刀與生命去戰鬥的同伴們的榮耀和成就。

這種體認讓柳泉不由自主地對新選組的鬼之副長產生了一些崇敬與欽佩的情緒。

第一次,她站在他的身後,不再單純以一個旁觀者的眼神去注視著他,也不再單純以一個執行者的身份去觀察著他這個攻略目標。

矗立在她眼前的是穿著新選組的淺蔥色羽織,飄逸的長發在腦後梳上去、隨著夜風飄揚的幕末最有名的劍士之一,他的才華和能力甚至連他的對手都會都贊賞不已。他是腐朽飄搖的幕府麾下最後的孤臣,是士道精神最後的繼承者,是一個時代黯然遠去時遺留下來的泛黃的背影。

……殉道者。

這個詞突然跳進柳泉的腦海中,如同一道閃電劈開無星的暗夜。雖然她表面上毫無變化,心底那種先前帶著些袖手旁觀的看客一般的安然與平靜卻被這個字眼生生劈碎。

突然,面前那一群人頭攢動的官員中,有個年輕人看似蠢蠢欲動。

柳泉暗叫一聲不好,立刻跨前一步,站到土方身邊。

雖然絕大多數對面的官員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但也有人希望著富貴險中求。那個年輕的劍士擠出人群,大聲喊道:“我們這裏有快一百人,想那些浪士最多不過二三十人,大家一擁而上,四五人對他一人,還能有多大危險?!新選組不會是為了獨占這份功勞,才擋在此處,不讓我等過去的吧?!莫非還要我等顯示一下身手,才能通過這裏嗎?!”

土方的眉頭迅速地皺了起來。他立刻就要出言呵斥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藩兵,誰知他身旁的柳泉卻提早一步行動了。

她輕巧地往前邁上兩步,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

“哎呀呀,那些浪士可不是坐在那裏等人去砍的平庸之輩,閣下難道認為長州藩轄下,就找不出幾個身手好的浪士嗎?!既然敢在京都天子腳下,各位管轄的地方作亂,不帶著一點決死的覺悟怎麽行?”她沉下聲線,微笑著說出刺心的言語,左手好像十分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劍柄上。

那個藩兵應該在今晚出發前並未喝酒,但此刻卻像是喝醉了似的,大搖大擺地走到柳泉面前,毫不客氣地打量了一下柳泉,冷笑著叫囂道:“既然說出這種大話來,想必閣下自認身手不凡了。但我等既然受命維持京都治安,對池田屋之事也不能坐視不管!你……難道打算擋著我等的道路嗎?!你就不怕我一刀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