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土方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竭力端出一副作為鬼之副長,打算發揮一下自己的控場力的表情。

“你當初在大阪做得很好……”他安慰似的對柳泉說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麽……山南君並不是想要指責你……他、他也知道,作為新選組隊士, 你表現得很出色……”

柳泉想, 然而……也許正是因為她這個女孩子在大阪的時候表現得出色,拼命維護了他,他才感到更加痛苦吧。

“也許正是因為當時在他身邊的人是我,他現在才會這麽痛苦。”她聲音死板地說道,“因為他剛才曾經說過, 他不想未來還要仰賴女孩子的維護才能生存……”

這一下大廳中的大家齊齊嘆了一口氣。也沒有人再能說出什麽安慰她的話。

然後, 土方果斷地說:“很晚了,你先回屋去休息。這裏的事情留給幹部們來處理。就算你堅持要留在這裏, 也幫不上什麽忙吧?……只會讓大家還要擔心你而已。現在, 回去。”

柳泉猶豫了一下, 慢吞吞地撐了一下榻榻米, 從跪坐的姿態慢慢站起來。

然而不太習慣跪坐的她保持這種姿態時間稍微長了些, 現在乍然一站起來, 突然感到雙腿一陣刺痛,很狗血地搖晃了一下。

……然後,就更狗血地被正好坐在她旁邊的齋藤眼疾手快地及時扶了一把。

柳泉借勢站穩了, 低聲向齋藤說了一句“謝謝”。

齋藤並沒有回答她這句客套話, 而是徑直將目光投向她尚存扼痕的頸間, 認真地看了幾秒鐘,突然問道:“……脖子那裏的瘀傷,沒事嗎?”

柳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在問什麽,不甚自然地伸手下意識摸了摸那裏,一瞬間又想到了之前險些被無色之王扼死、醒過來之後又立刻要面對宗像禮司的西洋劍當頭刺落的悲催記憶,臉色變得更不怎麽好了。

“大概……沒事吧。”她低聲答道,眉眼全部斂了下去,一副陰郁的模樣。

那一副【即使有事我也不會說出來】的表情,讓齋藤一貫沉穩冷靜的神色微微動了一下。

“假如真的受傷了就要及時治療,諱疾忌醫並非對己有益之事。”他嚴肅地對她說道。

柳泉:……一君你這句話能不能改去對總司君說教一下?他才是那個需要貫徹該忠告的家夥吧?!

然而她現在卻只能咽回了這句吐槽,把一直放在手邊的山南那柄已經重新入鞘的脅差,在榻榻米上默默地雙手推到了土方的面前。

“這是……山南先生的脅差。”她語氣鄭重地說道。

“請副長轉交給山南先生吧。”

土方似乎有點意外於她的態度和措辭——那是一種既像是鄭重托付、又像是確信著山南一定會度過難關,重新回到大家中間的、令人莫名泛起一絲安心的言辭和態度。

他不由得深深注視了她片刻,似乎打算從她那張安然承受著鬼之副長嚴厲審視的面容上看出一點什麽特別的東西來。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點了點頭,同樣以一種和平時一樣的、平靜而隨意的語氣應道:“……啊。交給我吧。”

然後,他看到面前的她微微地擡起了下巴,露出一個確信著他的承諾一定會完成的笑容。雖然那笑意短暫得一閃即逝,然而卻仿佛照亮了這間燭火昏暗的大廳一樣。

“那麽就拜托了。謝謝,副長。”

她這樣說道,然後站起來,邁著穩定的步伐,離開了這間今夜已經發生太多事的大廳。

……

那一夜之後,新選組總長山南敬助就從新選組中消失了。

對外的說辭——甚至是對伊東甲子太郎以及他的支持者的說辭——一致都是“新選組原總長山南敬助因為擅自脫離新選組,被局長和副長下令追回,並按照局中法度、已經切腹”。

然而,只有那一夜來到大廳裏的幹部們,以及事發時在場的當事者之一、一番組隊士清原雪葉才清楚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山南熬過了喝下變若水之後最初的那一陣煎熬、痛苦、發作和昏迷的考驗,醒了過來。

現在,他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羅刹了。在白天活動,甚至只是接觸到日光,雖然不會令他灰飛煙滅,卻也使得他行動困難、極為痛苦。

因此,以“擅自脫走、被下令切腹”為理由,山南敬助這個人從此從別人眼中消失了。

作為集合了新選組所制造出來的所有羅刹的“新撰組”的領袖,他只能在夜間出動,領導並監視著同為羅刹的那些隊士們;白天,則只能藏身於屯所的某個秘密所在,悄悄協助著土方處理一些文件及案頭工作。

狹小的壬生屯所不再適應逐漸壯大的新選組的需要。有著“鬼之副長”之名的土方,貫徹了他那種嚴厲堅定一往直前、甚至不在意其他人眼光的行事態度,很快就強行將屯所移至西本願寺——而那裏原本是同情長州藩、甚至協助長州浪士的據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