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回歸篇之六】 9

土方感到更疑惑了。

“內藤”這個姓氏很不常見嗎?!為什麽他面前的那雙眼眸裏好像跳動著激切的小火苗一樣?那種火焰裏綻放出的並非殺意, 然而卻是比單純的殺意更加難懂的情緒——激動、焦慮、不安、局促、恐慌、擔憂、害怕、傷感……

正當土方微微睜大眼睛, 試圖辨認出那個聲稱自己姓“九條”的青年眼中蘊含著的諸多深意之時,倒在他們腳邊的那個薩摩兵忽然發出“呃!”的一聲呻-吟,好像在掙紮著蠕動了幾下。

那人沒死!

土方的腦海中一方面瞬間浮現出了“唉,還是下手輕了一點!”這樣懊惱的念頭, 一方面又在潛意識裏為自己開脫著——“因為面前這家夥來得太快, 為了應對新的敵手才不得不暫時後退到樹林裏的,實在是來不及再給地上這家夥補上一刀了!”。

但無論如何,地上那個重傷者的一聲低低的呻-吟,卻仿佛打破了林間籠罩在這兩位持刀對峙的對手之間的微妙迷霧。下一刻,那個以圍巾遮去半張臉的青年眉目低低向下一壓, 眸光中那種混合了迷茫和遲疑的、過分明亮的火焰一掃而空。

他輕喝一聲, 居然率先邁前一步,向著土方發動了進攻!

樹林間參差不齊的林木原本就是順利揮刀的阻礙, 現在還要加上惡劣的天氣、傾盆而下的大雨, 以及腳下的泥濘。這一切讓土方踩穩腳步都很困難, 重心也總是因為腳下一滑而微微搖晃。雖然經歷過那麽多戰鬥, 但今天對戰這位名叫“九條”的青年的難度,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最高的。

因為那個青年戰鬥的方式, 和他碰上的薩摩人好像都不太一樣。

那些人,有的畏怯,有的驚恐, 有的不安, 有的蠻勇, 不管是真的充滿自信也好、還是只是虛張聲勢也好,都喊叫著沖上來,握著刀就想往下斬,以為這樣就能夠在新選組副長的面前取得勝利。

可是,那樣是不夠的。

……和面前這個姓“九條”的青年相比,完全不夠看的啊。

這個“九條”有著極為利落的劍術和章法,即使和那些出身舊士族的薩摩軍人相比,他的身手也絲毫不落下風。甚至可以說,明顯是因為經歷過多次實戰,他的出招還更實用而淩厲一些。

完全沒有花架子,這個“九條”架起刀,短暫地擺出“青眼”的起勢,沒等對手反應過來,就將刀“唰”地朝左側一晃,踏前一步、雙臂往前一送,刀尖立即就往前伸出去了一截,直奔土方的胸口刺去。

土方:……?!

這種劍技同樣給他以一種熟悉感。他因為思考而出刀稍微有些遲鈍了,錯了一拍。不過好在對方似乎也沒有及時掌握到這轉瞬即逝的一點優勢;當的一聲,土方的刀鋒還是橫過來擋住了對方刺來的刀尖。

在那一刻,他終於想到,這種突刺技很像他見過的一個人。

……總司那家夥的突刺技,以“平青眼”起勢的三段式突刺,所用的技巧不就差不多是這樣嗎!!

雖然描述的時候只能用幹巴巴的語言,好像單單從文字上來看也並沒有什麽不尋常的,但實際經歷了那樣的突刺技才會體會到在作為那種突刺技鎖定的對象時,對方的刀光閃著富有殺意的寒氣,迅疾如風一般地像要在轉眼之間直取自己的心臟;那種無言的威懾力一瞬間足以讓心理脆弱的任何對手畏懼甚至後退——

當然,這個“九條”並沒有像總司那樣連續使出三段式突刺的絕妙劍技。可只有這一段已經夠了。

土方再度橫刀過來,格開了那個“九條”的刀尖。他應對這種突刺技當然還是很有心得的,當年跟總司試合的時候不止一次在這種突刺技下被逼迫得後退、然後被總司那家夥毫不留情地嘲笑,氣得他自己快要爆炸了——

這個“九條”在出劍的時候,並沒有總司的劍勢所挾帶的那種來勢洶洶的銳氣。假如真的要說的話,不如說他的劍勢所帶著的,莫名地給人以一種輕靈感——這一點非常奇怪。

在這麽糟糕的天氣之下,陰晦的天色、濃重的霧靄、傾瀉的雨水、泥濘不堪的土地……在這麽惡劣的條件下,對方仍然能夠在揮刀時帶出一種輕靈感,這只能表明對方的劍術造詣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這種敏捷輕靈的感覺是他揮刀時的習慣和借助的優勢,也是他的劍術所塑造出來的氣場。

土方愈來愈覺得這個對手實在太奇怪了。也太棘手了。

當然,他們試衛館的“天然理心流”看在其它那些豪華道場的眼中也是一種鄉下人的野路子。就是土方自己,在實戰中使用“揚土迷眼”等等輔助招數,也用得毫不猶疑,並沒有什麽心理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