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容歆在宮中多年, 居高位,養尊處優,且未曾婚配, 較同齡生育過的女子年輕許多不說, 周身氣質也如玉石般溫潤不俗。

戴鵬眼神中頗有些感嘆,暫時拋開那些利益現實, 真心實意道:“可有為自身打算過?你手握宮權縱使風光, 卻也如履薄冰,更何況聖上立新後是早晚之事。”

原本一直未說話的容盛也道:“姐姐, 不若出宮吧, 想嫁人便嫁人,不想嫁人我也可以照顧你,總好過深陷兩難之中。”

容歆看向兩人, 神情緩了緩,笑問:“待皇上立下新後,鳳印交還,我自然便可閑下來, 常陪在七阿哥身邊, 日子想必是極好的。”

她若無權無勢,一個獨身女子在宮外的生活絕對不會比宮內強。

政務的壓力和訥敏的去世,教康熙這個年輕帝王性格變得有些反復無常, 但他到底不是暴虐君主, 便是有時頂撞幾句也不至於隨時有性命之憂。

“姐姐……”容盛還欲勸。

容歆搖頭, 溫聲道:“不必多言, 我心中有數。倒是你,訂婚之人可是如你所願?”

容盛面上微紅,點頭。

“這是福氣。”容歆將桌上的點心推向容盛,“不過成婚不必著急,再晚兩年也可。”

“爹娘還催著我早些成親,不過我聽姐姐的。”容盛又滿眼期待道,“到時姐姐能來嗎?”

兩年後……可說不準。

遂容歆也未給他期待,而是道:“便是我不能觀禮,心中也是祝福的,到時姐姐送你一份禮。”

“我並不在意賀禮,只希望姐姐能好。”

容盛並未長歪,容歆心中欣慰,想到這其中定有戴鵬教導之功,便又向他誠懇道謝:“盛兒這幾年,勞煩戴大哥了。”

戴鵬立即謙道:“容盛是好孩子,大人也越加信重於他,便是無我,日後也不會差了。”

他提起索額圖,容歆不置一詞,而此時,一樓突然響起一陣喧騰——

“好!”

“甚妙!”

“好詞!”

“……”

容歆稍加關注,得知是那位納蘭公子寫了一首詞,引得眾人紛紛贊嘆。

不過有戴鵬的話在先,她也不想教人誤會,便隨意的一指窗下,對戴鵬道:“今日正好見著納蘭家的公子,不若代我問學士大人一句,來找我前,可有想過,為何皇上將五阿哥養在噶禮大人家中?”

“再問一句。”容歆一針見血道,“七阿哥還小,而皇後娘娘一直盼著赫舍裏家能有如納蘭公子這般的好兒郎,可能盼到?”

“這……”戴鵬可不敢似容歆一般說話,頓時語塞。

容歆不懂權謀,卻也知道很多東西的存在皆有利弊,赫舍裏家和索額圖的存在,對目前的七阿哥來說,是利,不可由她做主切斷。

所以容歆又道:“赫舍裏家到底是後族,又是七阿哥的外家,血脈親情斷不了,急於一時不若從長計議。”

話便說到此,想必那些慣常心思多的大人們必定會深思細想,若是越加以為她心計極深忌諱一二,也算是意外之喜。

……

容歆從宮外返回,一日便忙過一日,期間康熙欲禦駕親征平三藩之亂,眾位大臣們力諫數次,乃止。

年節的各種慶典因為三藩之亂再三縮減,年後容歆便輕松許多,外頭的動亂並未影響到她,她只管自己的差事不出問題,偶爾應付一下康熙的垂詢。

而五阿哥和滿了周歲的七阿哥皆有了大名,胤褆和胤礽,皆有祝福之意,帶著康熙帝這個父親對兒子的期望,福也,安也。

六月初六,康熙帝下旨,欲立嫡子胤礽為皇太子,命禮部擇吉日舉行建儲大典。最後選定的冊封吉日為十二月十三日,恰好為已殤嫡長子承祜的生辰。

立儲並非單純因為對元後和七阿哥的喜愛,還有諸多歷史政治因素,皆為穩固皇權而為。

戰亂起,政權不穩,便是宮中諸人也不免浮躁,更何況恐怕有人故意而為之……

容歆近幾日因為馬佳氏即將生產,接連出入後宮之中,便在夾道聽了個正著。

“公公,您別……萬一叫人聽見可怎麽辦?”

“怕什麽,我都踩好了,這個時候不換崗,也沒人經過,快讓我親香親香。”

“我怕得很……不能去您那兒嗎?”

“宮中不許對食,若是回我屋裏,看見的人更多,我也跟著倒黴,怎麽讓你享福?”

女子未出聲,那“公公”又啐道:“都是那個容歆,若不是她,咱們這些人不說光明正大,也不至於這般偷偷摸摸。”

“不是皇上和皇後娘娘下令的嗎?”

“你知道甚?皇後娘娘那時可沒有精力,那容女官看著一副清高模樣,背地裏沒準兒早就侍奉過皇上了……嘿嘿……”

此時日頭西斜,幽長的夾道上空無一人,陰影籠罩整條夾道,極陰沉、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