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康熙留梁九功一人, 便是不願聲張,可他遭此隱晦之罪, 心中憋屈,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容歆。

是以容歆回到太子身邊後,兩人正準備著手嘗試修復太子的畫時,梁九功便再次出現。

太子疑惑,容歆卻是了然,而後在梁九功表明有皇上口諭時,容歆便直接確定,“報應”來了……

“皇上口諭, 容歆擅作主張, 以下犯上, 數罪並罰,即日起,每日於佛堂之中,在特制的蒲團上誦經念佛兩個時辰,欽此。”

梁九功說完,向後招手,侍衛抱著一個十來寸的蒲團走進來。

那蒲團外觀看不出異常, 只比尋常的蒲團稍高一些, 可侍衛放下蒲團時, 發出一聲沉悶的“咚”聲,重量非同一般。

梁九功擎著拂塵,一臉公事公辦道:“容女官,這是皇上命繡娘剛趕制出來的, 請收好。”

容歆半蹲下來, 手掌在蒲團上劃過, 感受到掌下一塊兒一塊兒石頭的痕跡,心中並不意外。

不過是互相傷害罷了,不奇怪。

而太子視線跟著她的動作,也大概猜出這蒲團的作用,漸漸蹙起眉頭。

容歆領下口諭,親自送梁九功。

梁九功走到院門外,將手中拂塵換了個方向,搭在領一只手臂上,面向容歆,苦著臉道:“容女官,咱家得罪過您嗎?”

“自然沒有。”容歆無辜地反問,“梁總管為何如此說?”

“既是沒得罪過容女官,您為何要這樣害咱家?”梁九功有些駝背,此時耷拉著肩膀,顯得有氣無力。

容歆見他如此,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便神情認真了起來,歉道:“梁總管,我無意牽連你,如若有法子能夠彌補,你盡管與我說。”

梁九功嘆了一聲,搖頭道:“說來也是皇上信重我,旁人恐怕還求之不得,只是……”

“梁總管請說。”

梁九功道:“如今你我在宮中已走到頂,再無可進,何不平平穩穩地度過余生?多年的老相識,我不希望你晚節不保。”

“謝謝梁總管的提醒。”容歆心領,只是她實在沒辦法忍受訥敏和太子受氣,一絲一毫都不能。

梁九功只能言盡於此,其余不便多說,向容歆告辭離去。

容歆回到太子的書房,那蒲團卻是已經消失不見。

“殿下,蒲團呢?”

太子語氣平淡道:“姑姑年紀大了,不該遭此罪,我已命人收起來,您不必聽從。”

“殿下?”容歆驚訝,“您無需如此,事有對策,我不會勉強自己。”

太子面上並未轉晴,而是道:“姑姑白日所為皆是為胤礽,胤礽無法看您受苦,皇阿瑪若怪罪,胤礽自會一力承擔。”

“並非像您想的那般。”容歆想跟他解釋,可她做那事兒確實不甚陽光,而略過這一段之後,解釋便顯得有些無力。

太子嘴上附和,可面上仍然有些沉郁,只他低著頭專心研究修復畫,不再聊此事,容歆便也沒有再張口。

傍晚,太子沒有胃口,便是容歆和東珠陪他,他也沒吃多少便回到書房繼續未完成的事情。

此時還不到東珠休息的時間,容歆便帶她在太子書房中待著。戌時中,容歆對父女二人道:“該就寢了。”

太子說他還要再忙一會兒,頭也不擡,全副心神依舊在修復畫中。

容歆見狀,便道:“那等格格睡下,我便過來陪殿下一起弄。”

“姑姑早些歇息便是,不必陪我。”

容歆依舊堅持,太子無法,只得放棄道:“習得精湛的修復技藝非一日之功,今日便暫且停下,明日再忙,我這就去休息。”

然而太子躺在床上之後,許久沒有睡意。

今日發生太多事情,太子白日裏不停地忙碌,及至夜深,周圍靜悄悄地,他才終於能夠脫掉從容和若無其事,將的情緒都展現在黑夜中。

腦中走馬燈似的閃現他幼時到少年的場景,一幕幕一幀幀……

那是太子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他除了沒有額娘,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及至青年後,他從躊躇滿志走向沉郁迷茫,太子和他最敬愛的皇阿瑪也開始漸行漸遠……

太子此時已沒有白日裏那般痛徹心扉,只是胸口沉悶,仿佛有什麽重物壓在他的心上,連喘氣都需要用盡力氣。

初秋的晚上,溫度與白日相差甚遠,太子身上蓋著加厚的錦被,卻還是一陣一陣地發冷,即便他將被子圍緊,依舊未有緩解。

“來人……”

“來人……”

太子叫了兩聲,並不知道他實際根本沒有發出聲音,他只覺得冷得受不了,便掀開被子,手臂撐起似有千金重的身體,腿一點點地蹭到床沿。

手扶著床柱,借力站起來的同時,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在轉,片刻,太子便撐不住,栽倒在床榻上。

太子的身體重重地摔下去,發出巨大的聲響,一下子便驚醒外頭守夜的太監。他立即便爬起來,沖到太子的寢室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