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句話讓許知顏頓住了腳步, 她沒有往前,反倒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隱藏在推拉門後頭。

香煙的味道若有似無的飄過來,許知顏從對墻一道極其狹窄的長條裝飾玻璃的反射裏看見, 程冽抽的還是那個牌子——紅塔山。

他說完這句話,神情跟著聲音一起沉下來。

高層外的燈海流光溢彩, 偶爾有幾道換色探照燈的光閃過, 在程冽漆黑深邃的眸子裏一晃而過, 掀不起任何波動。

季毓天一時語塞,倒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他本來不想過多參與程冽和許知顏之間的事情的,這兩個人都是心裏裝明鏡的人, 用不著外人指點督促, 所以他就在最初開始的提過那麽一嘴。

但是今天董淏整這一出,他在飯桌上怎麽瞧程冽都覺得不對勁,即使後頭董淏都說開了。

趁著這根煙的功夫他忍不住問問程冽, 到底怎麽想的,明明知顏已經朝他走了這麽多步, 兩個人僵在那兒又算怎麽回事。

這對程冽似乎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隔了好半響才說。

程冽的意思是許知顏很好,這些年她很辛苦, 緊接著就是他剛剛那句話——她其實可以選擇更好的。

季毓天不知道怎麽接話是因為,這話從程冽嘴裏說出來太不可思議了, 但時間作祟,好像又合情合理。

讀書那會, 他們被班主任分座的事情後來許知顏和他們講過, 說那會天不怕地不怕,家長怎樣也無所謂,老師再做思想教育也不想分開, 這會程冽進去了,也分不開。

季毓天也還記得他們在一起後黏膩的樣子,他真的第一次那樣的程冽,可謂是如沐春風。

喜歡一個人,怎麽舍得真的放掉。

他和嚴愛磕磕絆絆這些年,前頭吵得劍拔弩張,後頭幾天沒見又想得緊,這會就算她最喜歡的偶像要來娶她,他都不會撒手。

可是程冽和他又不一樣,男人的自尊心有時會搗亂,自卑起來比女人還難想通。

兩個人沒再說話了,各自抽著煙,心思很沉。

站在那邊的許知顏彎著長條裝飾鏡裏的程冽的側影,她等了許久,見他和季毓天快要抽完這支煙了,斂了斂神思比他們先一步折回包廂。

程冽沒發現許知顏來過。

走到包廂門口發現許知顏站在那兒,她的神情看不出什麽破綻,微微笑著把手機遞給他,告訴他賀勤來了電話,有關包裝的事情。

程冽撥回電話走到了另一邊,許知顏看了他的背影幾眼隨著季毓天回了包廂。

其他人再唱什麽許知顏聽不進去了,滿腦子只有程冽的那句話在回蕩。

她可以選擇更好的,更好的什麽?更好的人?比他更好的人嗎?

她坐在沙發上徒手剝著薄皮核桃,心不在焉的,燈光又暗,尖銳的殼刮到她今天綁氣球綁到發紅的食指側邊,她沒出聲,下意識的用唇吸了吸手指來緩解疼痛。

程冽推門進來就正好看見這一幕,穿過董淏他們,直徑來到她身邊,十分自然的接過她手裏的核桃,說:“我來。”

許知顏看著他熟練又自然的動作,視線慢慢劃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她很輕的笑了下,帶有幾分自嘲意味,她說:“我不吃了,你別剝。”

程冽沒注意到她的異樣,說:“堅果是健康的油脂,吃一點沒關系,我把這個給你剝完。”

許知顏一口氣不上不下,心裏頭有點堵,但又發酸。

她比誰都了解程冽,就算他那麽說,她也大約能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

生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疼,看到他這樣子,交織的情緒就愈發濃烈了。

到底,許知顏沒再說什麽了,把核桃肉一瓣一瓣的慢慢放進嘴裏,甘甜後是微苦的余味。

……

這晚許知顏沒睡好,她想起程冽出事的那陣子,她也是這麽輾轉反側,而那些日子隨著時間的流逝回想起來已經不會再有窒息感。

她和程冽一路走來,順,又不順。

順的是她和他幾乎沒有吵過架,不會像季毓天和嚴愛時不時拌嘴爭吵。她和他契合的像是兩塊能拼成一塊的玉佩,有時一個眼神就能懂對方在想什麽,想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不順的是發生了這些不好的事情,差一點這輩子他們就真的走到那兒為止了,多年過去,誰敢說一切都沒變。

她對程冽怨恨過,諒解過,努力過,絕望過,漫長的時光裏,她滋生出難以數清的情緒,可那天在公路上遇見他的時候一切都釋懷了。

她什麽都不想了,什麽都不要了,只想永遠留住這一刻,只要自己能在他身邊。

這種想法是卑微的,換在別的女生身上,她也會這麽想,但她沒覺得自己是卑微的,因為她知道程冽值得她這麽去做。

對她而言,世界上誰都會出軌變心,但程冽絕對不會,就算有一天他們走到一刀兩斷的地步,那麽也一定是堂堂正正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