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修為一

繡床起初不過是微微搖晃,像水面泛起的輕輕漣漪。這種舒緩的抖動不過持續一瞬,很快,繡床劇烈抖動,像地動一般。

雲棠一開始便驚醒過來,她並未睜眼打草驚蛇,瘦白的手腕從枕下摸出一柄長劍,長劍抖出一片清雪般的清輝。

她仍閉著眼,卻像是能目視一切般精準地刺向一個方位。

來人半只手撐在雲棠床榻上,黑色衣襟有些松垮,他每次到雲棠房間來,迎接他的都是能削鐵的劍鋒。今日燕霽來的目的也確實和雲棠的修為有關,他不以修為抵擋,隨意凝了一柄漆黑長劍,蒼白絕艷的臉也發生變化,連帶著身形一起,幻化成一個蒙面黑衣人。

雲棠恰在此時睜眼,正好看到燕霽幻化後的模樣,她頓時笑起來,笑容帶著些刺:“乖兒子,你們又來給爹磕頭了?”

燕霽還沒被雲棠這麽罵過,他微皺眉頭。

雲棠卻已經一劍朝他挑去,她招招致命,誓要殺了這個組織的人。組織沒有派出夜梟來,而是直接來的黑鷹。這麽多次都來找自己,難道他們發現了什麽?

雲棠絕不可能讓這只黑鷹活著走出太虛劍府,燕霽拿著幻化的長劍,完全不用修為,並將護體罡氣完全撤開,他橫劍去擋,雲棠便豎劍而來,好端端的君子之劍讓她使得獵獵生風,招招若亡命之匪,卻又並未沖散理智那般,她豎劍之後,料想對方會手麻,立刻劍奪長風,朝手腕遊去。

看來不是匪盜,只是習慣用殺招的、大開大合的殺神。

燕霽輕輕朝雲棠的劍點去,看起來極輕,手腕卻在劍尖刺到雲棠的劍尖時猛然用力,雲棠的劍生生被壓下幾分,完全偏離之前的軌道。

燕霽帶著面具,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他今日純心來試雲棠的劍術,當然不會完全溫和。

雲棠的劍被壓到底下,一個劍修遭遇如此大的失利,基本昭示著此局已敗。

然而,雲棠就著往下滑的劍勢,快速朝燕霽腿間一刺,她目標明確、動手狠辣,明顯朝著燕霽那兒……

但凡是個男人,都會下意識腿間一涼。

燕霽也不例外,他朝後退開兩步,長劍擋下雲棠的劍招,瑰麗的冷眸微驚,他看雲棠還那副嬌憨美麗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她那麽的下流。

雲棠仍以為面前的人是黑鷹,長劍再度滑過去,同時道:“哎呀你躲什麽啊?刀劍無眼,不小心傷著碰著不是很正常,真削斷了的話,你的媳婦兒懷孕這件事就讓爹負責了。”

雲棠出劍超兇,劍劍致命,同時保持了魔域的良好傳統:哪怕技不如人被錘死,也一定要在口頭上做對方得不到的父親。

燕霽:“……”

他被雲棠氣得有些頭疼,再聯想到雲棠之前在他跟前雖然也挺氣人,但明面上乖巧有禮,哪裏像現在這樣。

燕霽見雲棠還有閑心說話,他仍不用修為,那柄漆黑長劍卻顯得比之前更幽深黑暗一點,冰涼鋒銳的氣息自上面升起。

劍意,還不是劍意雛形,而是完整成熟的劍意。

雲棠沒想到一個普通的黑鷹居然也有劍意這玩意兒,她驚訝,但現在的狀況也不允許她驚訝,她想判斷出這人的劍意是什麽,他的劍意一出,雲棠手裏的劍好似失去了方向、感覺,雲棠的劍感已經是萬中無一,此時居然也像回到她剛學劍那一刻,迷迷茫茫,不知前路是何方。

她判斷不出來,只能硬著頭皮接下此劍。

不過,雲棠也不差。再高明的劍意也害怕消亡,再剛勁的劍也擔心被折斷,所以……是什麽劍意有什麽關系?只要折斷它,他的命就是自己的。

燕霽擡眸,一道冷光掠過,他真正的劍在微顫,似乎想要出去一戰。燕霽的劍就和他人一樣,唯我獨尊,世無其二。他的劍也感受到一股霸道、嗜殺的劍意,那股劍意如要焚燒一切,想也知道,被這種劍意覆蓋,絕對無人能逃生。

雲棠的眼瞳就像貓兒般發亮,她這劍意一顯露,比萬劍歸宗還厲害。

燕霽看她的狀態便知道怎麽回事,不再試她修為,他收了劍,雲棠的長劍卻無轉圜余地,她揪著燕霽的衣襟,把他逼到床角。

雲棠那張美人面終於顯露出除嬌憨以外的風情與霸氣,她低聲道:“叫聲爹,說不定我心情好,給你留個全屍——”

燕霽被抵到床上,半後仰腰,如今自下而上定定望著雲棠的臉。

雲棠可不會讓說話耽擱自己殺人的時間,她舉起手中長劍,眼見著劍落心臟,血濺三尺——

燕霽幻化出來的面容、衣服逐步消失,慢慢恢復原本的模樣,他臉色蒼白、唇色卻如玫瑰,鋒銳的冷眸正利刃般緊盯雲棠。

周身的煞氣黑濃濃有如實質。

他薄唇輕啟:“你要本座叫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