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同寢一

魔域。

天空上的雙月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消失,淡紅色的月亮在空中慢慢交融,匯聚成一輪圓月。魔域沒有寧靜的夜晚,九方城中不時傳來打鬥聲,血味被夜風一吹,飄散到客棧之中。

冷冷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到燕霽修長的手上,他坐在離床不遠處,看著床上睡得香甜的雲棠。

血味和打鬥聲完全沒影響到她,雲棠在哪兒都能睡著,魔域裏枕著金戈聲睡覺再正常不過,別的魔或許會戰戰兢兢,生怕被戰火波及,但雲棠不會,與其提心吊膽地不敢睡覺害怕被人殺死,不如讓她睡飽養好精神後,把別人都通通殺掉。

雲棠散著頭發睡在床最外沿,沉沉閉著眼,兩扇睫毛無意識輕眨,嘴唇不描而紅。

夜晚寒涼,比起白日總能惹下更多綺絲,不論別人如何,至少燕霽此刻心房更為松動,無人能通過他的行為判斷他在想什麽,也無人知道他會做什麽。

房間內流淌著靜謐的氣息,燕霽忽而站起來,冷淡的月光從他指間滑走。他走到雲棠的床邊,想看她的睡顏——她現在睡著了,一句話不說,也會令他心跳加快?

燕霽試圖理解雲棠,也試圖理解他這麽些天的不對勁。

他隱藏好氣息,走到雲棠床邊垂視她,那雙之前如瀲灩著春湖的、總往他心底撞的眼睛緊緊閉著,只剩下纖細的睫毛,她躺在床上,漆黑的頭發,巴掌大的小臉……如果燕霽不認識她,一定也會覺得她無害脆弱。

燕霽的心,如約加快。他心道自己的心糊塗被蒙蔽,哪個無害的人,敢明知魔域的危險,而枕著血味睡覺。

咚、咚、咚……心跳的聲音。

燕霽尚能忍受,面無表情地凝視雲棠,忽而,也許是他剛才一瞬的心神微松,也或許是雲棠比燕霽想象中警覺,雲棠忽然睜眼——

她滿眼暗含殺機,見到是燕霽後,瞬間迷蒙無害,雲棠還以為是誰呢,原來又是燕霽。

她想到燕霽幾乎每一晚,都不會好好睡覺,一定要搞點事情。也許這就是滅世魔王的素養,幹一行愛一行。

雲棠打了個呵欠,聲音微懶:“燕霽……

她這麽些天在外面都沒睡飽,到了最兇的魔王面前反而能安睡,雲棠不舍得被打斷睡眠,她又閉眼,安撫了一下燕霽:“燕霽,你怎麽還不上床睡覺?”

雲棠翻了個身,然後拍拍床的裏側:“我給你留了位置,你快上來吧,我都等你好一會兒了。”

燕霽要的客棧,總不可能她一個人睡床。

雲棠記得初見燕霽的時候,他就那麽光明正大地泡在血池裏,被她看光了也沒見他多眨一下眼睛。所以,同睡一張床,燕霽肯定不介意。

她也不介意,在魔域有床睡不錯了。

雲棠眼睛都快睜不開,迷迷糊糊再問一遍:“你真不來睡?”

她潔白的柔荑指著床鋪內側,晃花了燕霽的眼,恰如夏夜狂風暴雨,燕霽的眸光登時深邃,氤氳著危險的光澤,同時,心跳從未這麽快過,像是急速行軍時的戰鼓,又像是潛伏在暗夜裏等待許久,終於找到獵物破綻的狼,箭一般射出,亟待咬斷獵物的喉嚨。

燕霽的心快跳出來。

為什麽她每句話都這樣?

燕霽受不住這種刺激,他本來沒說話,要退開,又見到雲棠翻了個身,再把裏邊的空位給他多留了一些,她像是毫無防備地把後背呈現給他。

燕霽目光陡然一凝,用充滿壓迫性的眼光看著雲棠。他忍了不過一瞬,他白天要退,晚上還要退,一次比一次過火。

燕霽不願怯懦,每次都如敗軍之將般敗走,絕非他的風格。

他俯下身,強勢地握住雲棠的肩膀,聲音低沉:“你再說一遍,要我上床?”

他是個男人,一個成年、正常男子。

雲棠肩膀被燕霽握住,她有些清醒過來:“……你不上來嗎?不上來也行,那你隨便找個地方睡,或者我隨便找個地方睡。”

多大點兒事?

雲棠見燕霽好像有些不對勁,她打了個呵欠,撐住床起身,準備起床睡床下。瀑布般的黑發傾瀉在燕霽手上,像抓不住的錦緞,從他手中滑過。

燕霽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一言不發,把雲棠活生生按到床上。

雲棠驚訝地睜開眼,她看到燕霽眸光有些不耐,不知在隱忍些什麽。雲棠立馬覺得不對勁,馬上沒了困意:“燕霽,我去睡床下,你一個人睡床上吧。”

她把腿放到床下,不期然,被燕霽死死按住肩膀,還被往床裏邊推。

雲棠的力氣哪兒有燕霽那麽大,她還沒反應過來,燕霽……這麽霸道的嗎?

她像一粒孤舟被面無表情的燕霽往裏推搡。

雲棠抱緊自己的被子,睜著尚且有些迷蒙的眼:“燕霽,你不會是想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