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重地獄三

惡佛魔君微微皺眉,佛修體修向來不分家,雲棠劍意一變,他兩指便如鐵手一般夾住雲棠的劍尖,赤手空拳竟然比神兵還要利。

同時,惡佛魔君僧袍微動,在他的授意之下,其余羅漢也俱運起法門,朝雲棠撲殺過來,龍、虎、豹、鶴等形矯健有力,栩栩如生。羅漢神獸,寶相莊嚴,以無量山佛門最為精妙的招數朝雲棠攻去。

佛修最為莊嚴。體術也最為正宗。雲棠修為被全面壓制,劍修對上體修,更是沒有壓倒性的優勢。

惡佛魔君面無表情,無悲無喜,等著雲棠死在這森森佛門陣中,他想起剛才雲棠說她克制他的話,不由搖搖頭,若說她早生幾百年倒還有可能,她現在畢竟根基太淺。

雲棠劍被壓制,只得雙腿和單手不斷見招拆招,她的手擊在幾名羅漢的手臂上,饒是羅漢淬煉完美的身體也被她憑手打得一顫,可惜,這羅漢是個無知無覺的死人,反倒是雲棠虎口處裂出血來,點點血跡如同落梅,在陰風慘慘的戰場上,似乎要見證一個年輕魔君的隕落。

“阿彌陀佛……悠悠蒼天,今薄於你。”惡佛魔君口念佛號,悠揚的佛號如同悲愴的鐘音,叩響他的僧袍——這樣驚才絕艷的人,今日必死。他猛地提氣,雙掌一用力,就要用畢生修為折斷雲棠的劍,再活生生震碎她的心脈。

事實上,他也的確如此做了,他一掌下去,雲棠的骨頭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惡佛魔君雙掌染血,如金剛低眉,他掌上的鮮血落下去,鮮血的香氛和顏色馥郁如同玫瑰,雲棠如斷線風箏般被擊落下去。

惡佛魔君原沒有在意手上的鮮血,畢竟他心中有佛,殺戮也是佛,然而,慢慢的,惡佛魔君發現自己腳下蔓延的鮮血越來越多,幾乎像是河一樣,淌過他的鞋襪,快要染上他的僧袍。

惡佛魔君低頭,那些鮮血帶著沖天的刺鼻味,又如同生著旋渦,像是地獄的低語。

惡佛魔君神色不動,口念咒語,他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清澈、帶著血氣的女聲:“惡佛,罪惡可不是幻象,任憑你用什麽道門清心咒還是佛門秘法全都無用。”

惡佛擡眸,他此刻的眸子中,天已經在發生變化,不再是之前漆黑卷著魔雲的天空,而成了一片血色,整片戰場仍然廣袤無比,但是上面的魔人們全都從受控制的屍體,變成了不受控的瘋屍,自相殘殺,連殺戮都帶著笑意。

惡佛魔君再看雲棠,他目中的血色越來越多,好似對面的雲棠站在一片血海之中,她的袖子都在濕噠噠地往下滴血,雪白的手握著劍,連手背都被淹沒了一截在血裏。

這是共罪。

在魔人和惡佛魔君帶來的羅漢靠著本能而起了殺心時,雲棠便像那日所悟一般,以他們自己的殺意展開了共罪,可是,她不只是自己共罪,而是要這些所有魔人和羅漢和她一起共罪。

雲棠體會共罪的折磨已經駕輕就熟,那等堆積的殺意、一切負面情緒只讓她眸子裏染上少而清明的瘋狂,可是對於那些魔人和羅漢來說,別說是這麽多人龐大的共罪,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三分之一,也足夠他們喪失理智,開啟敵我不分的殺戮——畢竟,死人也有參與的執念,這些執念全部成了共罪的突破口。

魔人們開始瘋狂殺戮,哪怕是之前的雪衣羅漢們,死魚般的眼裏也蒙了一層陰翳,他們身後盤踞的龍虎從莊嚴變成兇神惡煞,完全忘記生前的意識,開始纏鬥成一團,龍形羅漢朝著虎形羅漢撲去,殺意迸發。

萬人亂鬥,此處成了活生生的修羅地獄。

惡佛魔君看身後的佛門子弟也成了這樣,不禁微微皺眉,他看著一直持劍保持清明的雲棠,她站在血泊之中,腰杆筆直,長發都淌到血泊裏。

惡佛魔君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手筆。

如果說此刻這裏是人間地獄,那麽雲棠就是真正的地獄本身,哪怕是魔域的魅修巔峰鳳凰遊來此,如果他們需要代表地獄和死亡引遊人,那麽,哪怕是鳳凰遊也得對著雲棠自認下風。

這麽多人亂鬥、殺人,萬魔之窟已經漸漸張開……

雲棠從漫天的血色中走向惡佛魔君:“你看,本君說了,誰克制誰,恐怕不一定。”

惡佛魔君察覺到身體的變化,深深皺眉:“閣下是瘋子。”

雲棠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從鮮血中抽出染血的十獄劍,劍鋒上的血色亮得驚人:“多說無益,現在,你要麽成佛,要麽死,對本君也同樣如此。”

雲棠在此刻,身上頂級劍修的張狂和魔的邪氣被表現得淋漓盡致,她這麽年輕就能躋身入魔君之位,悟出這麽瘋的劍意,本就比其他的青夜和玄容更張狂,大聲道:“潑天機遇,你敢還是不敢?”

惡佛魔君臉上的肉抽動一下,一直如靜湖般靜謐的目光中迸射出野心,他道:“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