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誰是真酒(二十)

赫爾希的話輕而易舉撕裂了安室將近三十年建立的唯物主義世界觀。

他說, 他是“丘比特”。

“……”

但是等等,松雪光之前也說過,她是個預言家……

原來並不是預言夢的意思, 而是在跳身份嗎?

安室沉默了。

赫爾希將他扶到路旁坐下,一邊解釋, 他的能力可以將兩個完全陌生的人連在一起,根據契約規則,其中一方被殺,另一個也必須殉情。

“因為是強制關系, 不可能那麽快生出感情,但會讓當事人意識到,如果對方死了, 自己也會跟著殉情。”他慢慢地說,“這樣一來, 白幹就會主動替你保密臥底身份了。就算他逃脫了,回到琴酒那邊,也不用擔心掉馬甲。”

安室:“……”

就尼瑪離譜!

一想到剛才瀨戶蒼也對他一臉糾結、掙紮,矛盾的心情, 居然可能是因為“愛”上了自己,安室透感覺自己失血得更厲害了, 只想一頭撞在樹上,把自己撞暈過去算了。

不過說實話,他已經沒有力氣擡起手臂了,也沒有力氣花在不必要的吐槽上。

公安警察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

安室很快調整了心態,靠在樹幹上,眼前黑一陣白一陣,索性閉了閉眼睛, 重新集中注意力。

赫爾希包紮傷口的手法一看就很嫻熟,條件不足,只能撕了袖子上的布條給安室止血,在救護車到來之前,至少讓他少留點血,保持體力。

“松——”

赫爾希松開了手,表情已經平靜了許多。

安室仍在觀察他的神色,其實從剛才赫爾希和松雪的關系,在對她的稱呼中可見一斑,既然他說不用擔心,那就是意味著,他有辦法救松雪?

雖然很不情願,但他姑且只能將希望放在這位“丘比特”的身上,休息了一會兒,才啞著聲音問:“強制綁定……怎麽解除?如果他在警方追捕中死了——”

“不會的,小光當他的人質,警察只能放他走。”赫爾希頓了頓,似乎猜到安室的下一個疑問,緊跟著說,“至於琴酒那邊,組織的目的是追尋長生不老,她對他們會很有用的。不管是她還是白幹,現在都沒有生命危險。”

安室對組織的研究方向的確知道一點模糊的消息,但是——

他忍不住皺眉,長生不老,又怎麽和松雪光一個女孩子聯系起來的?她又不是研究藥物的雪莉,一個偵探,最多擁有一點預知能力,對組織能有什麽用?

赫爾希卻不打算再解釋更多,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避開了目光。

他逐漸恢復成最初那個靦腆的社恐患者,低下頭,磕磕巴巴地說:“抱歉,事發突然,擅自做了這樣的事……冒犯您了。為了打破預言家的預言,我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了。”

安室擡起沒受傷的左手,虛弱地擺了擺,艱難地咽下一口血沫,忍住了。

雖然很難接受,但他也是為了救人……

說實話,被赫爾希直接明了地戳穿降谷零的身份,都沒有讓他這麽驚訝。

赫爾希擡起頭,看向道路盡頭閃起來的指示燈,稍稍松了口氣。

“不用擔心,這並不是狼人殺,不會形成真正意義上的第三方陣營。”他安慰道,“等丘比特之箭影響到本人情感之前,我會把這一頁燒掉的。”

赫爾希將手中的本子塞入口袋裏。

那還好,不算太糟糕。要是在自己死之前都得和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生死相依,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情……他寧可選在這裏殉職。

安室向赫爾希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救護車很快抵達身邊,然後是警車,小偵探的身影從上面跳下,著急地沖過來。

他的意識愈發地模糊,在徹底沒入黑暗前,心中的疑慮尚未消失。

……為什麽他這麽確信組織不會傷害松雪?

就他們算別有目的,暫時不會下殺手,但能夠折磨一個普通人的方法實在太多了。

安室因為失血而感到微微發寒,閉上眼睛,不願再去假設,如果景光的事件再次重演……

*

松雪不知道安室會不會因為丘比特的操作吐血,至少她現在快吐了。

瀨戶蒼也仗著小貨車的體積優勢,肆無忌憚地在度假村的小道上橫沖直撞,最後直接沖出警方的包圍圈,揚長而去。

這還只是個開始,在長長的山路上,他也絲毫不敢松懈,一路飆車,又不斷轉彎、急刹車,直到徹底將警車甩下,才拐入一條鄉間小路,駛入一片沒有路燈的樹林之中。

松雪知道,有自己在,警察不敢輕易上前,也不敢追,只能放他們走。她也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但想歸想,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一下車就差點吐了一地。

白幹先生的臉色也依舊難看。

她不熟悉丘比特的能力,此前也沒有和赫爾希交流過,只是憑直覺猜到了這種可能性,此時打量著瀨戶捉摸不透的神情,心裏也十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