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去時她心裏很有些忐忑——阿羽和舞霓都在。

這次相見,於她而言已是隔世。

在轉角處,她不由停住了腳步,稍稍平復心神。

待自己再度顯得精神奕奕,信心滿滿了,才微笑著擡步,踏入了舞雩台——

卻見舞雩台上空空如也,七十余人都聚在台前。

舞部諸人焦頭爛額,不知該向誰求助。樂部諸人面面相覷,也很無所適從。

樂韶歌打眼一掃,立刻明白了緣由。

——阿羽漠然調弦,仿佛在場諸人、諸事與他無關。舞霓則根本連來都沒來。

近鄉情怯引發的溫柔慈愛被一巴掌拍碎,《九重元尊》所興之新仇舊恨竄上心頭——這倆小兔崽子!

樂韶歌:……冷靜,冷靜。

她快步上前,詢問舞部弟子,“怎麽回事?”

“……舞司她還沒來。”

“可派人去催了?”

“去了……舞司說她還沒睡飽,令我們自行排練。”

樂韶歌深吸一口氣,吩咐,“立刻叫醒她——”

正說著,忽覺背後殺氣襲來。樂韶歌旋身回擊——卻是阿羽掣了劍,一劍刺來。

樂韶歌:……這又是發的什麽瘋!

樂韶歌步下輕旋,掌如驚鵠,劈手攥了他的手腕,以內勁震落他手中琴劍。

那劍落地消散,化作一聲琴弦錚鳴——竟是凝琴意而成劍。然而明明是凝意成殺器,那聲琴鳴裏卻無絲毫殺機,反而有些品不清、道不明的決然意味。倒令樂韶歌很是驚訝,心想,原來阿羽對琴心的領悟已到這種程度了嗎?

她驚訝,阿羽似是也被驚醒了。冷漠空洞的眸子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卻依舊不肯罷手,掌下幾翻,再度襲來。

樂韶歌不由一惱,心想你吃的什麽驚?是沒料到這一刺居然沒刺中,還是沒料到我會回擊?

——可見她平時真是太捧著、太縱容他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殺一殺他的傲氣。

立刻還手壓制。

九歌門的武法歸根到底本是舞法,同門師姐弟縱然打起來,也如鸞驚鳳翥,流風吹雪。入目只見衣翻影纏,袖回光轉,打架打得比旁人跳舞更賞心悅目。

然而尚未及贊嘆,樂司已被他大師姐壓著胳膊,被迫折腰低頭了。

樂韶歌道,“不錯,能凝意成劍了。”而後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拍得他向前一個踉蹌。“然而想要令我驚嘆,你還差得遠呢!”

樂正羽被她拍得有些懵,回身退了幾步,怔怔的看著他。

樂韶歌卻也正看著他。

見他依舊是當年的打扮,當年的容顏。依舊是那個端著架子裝冷酷,然而小有成就便暗自得意,一心盤算著怎麽驚世駭俗的別扭少年,而不是書中所記那個心狠手辣,扭曲偏執的大魔頭,她心中便一軟,不由抿唇輕笑起來。

樂正羽似是被打得委屈了,見她一笑,寂黑如夜的眸子裏漸漸竟泛起了水光。那水光一轉,便洗去些冷傲,給他面容上染了些暖彩。他移開目光,清冷淡漠的動了動嘴唇,“……師姐。”

“嗯。”樂韶歌懶懶的應了一聲,“鬧完了吧?”

“……”

樂韶歌見他無言以對了,才又回頭去處置舞霓的事,“把舞司叫醒——”

“何必?”阿羽卻又打斷了她,“她要睡便讓她睡吧。”

樂韶歌道,“我知道你寵她,可放縱她懶惰對她沒益處。”說著便想起來,當初的冬至祭禮,舞霓似乎並未遲到這麽久。她心裏一動,便轉而問阿羽,“你來時沒順便叫醒她?”

阿羽長睫一垂,“本來想去的……”他擡手一彈肩頭刺繡,一只毛羽華貴的白孔雀自綠萼梅樹下揚頸探頭出來,孤傲的孔雀眼覷著樂韶歌,似乎在承認“是本尊做的,怎樣?”

阿羽摸了摸它頭上簇羽,目光柔暖,“青鸞傳聲過來,擾了它的清夢。不依不饒鬧到了清晨。”

樂韶歌:……

“哦。”樂韶歌心虛的應了一聲。心想她這一回醒得確實比當初要早些,既然吵到了阿羽的孔雀,想來必也吵到了舞霓的迦陵……不知舞霓今日賴床,是否也是因為迦陵半夜鬧騰。“就……就算這樣,也不該讓這麽多人等她一個。”

那白孔雀在阿羽的撫摸下熨帖的退回到刺繡裏補覺去了。

阿羽這才又說,“——只她一人能領舞,不令旁人等她,莫非還能讓她等旁人?”

樂韶歌聽他話中有話,思量了片刻,問道,“……你覺著這就是她懶惰的根由?”

阿羽頓了一頓,自嘲一般,“有恃無恐,本就是一切怠惰的根由。”

樂韶歌不由陷入沉思。

——舞霓既是最受寵的小師妹,又是最珍貴的舞修。身輕體柔,嬌縱可愛,自幼便無人忍心斥責她。她自己也毫無危機感與進取心。修行多麽辛苦,何如墮落懈怠?橫豎總會有人來嬌慣她,她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