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忍受到她展露猙獰真相,再次前來刺殺他時……
他凝視著她的面容,看她言笑、煩惱、不解、苦思,就仿佛她真的活著歸來了一般……他便又想,或者更久一些,久到他再也無法忍耐,久到他厭倦了這個遊戲為止。
……
若只靜靜的旁觀,是否便可陪伴得更久些,夢醒得更晚些?
若無期待無欲求,是否便不會激發她的本相,可以一直旁觀和陪伴下去?
……
她肆無忌憚的試探和靠近。
她吹奏了《逐雲》。
她許諾縱日後遇上更“可愛”之人,也將尋常待之。
……其實她不必如此迎合他滿足他。就像少年時的癡夢那麽幼稚低俗,反而更騙不得人。
他握著那支她吹奏過的笛子,不知不覺便摩挲著吹孔,想象自己摩挲她的嘴唇。感到身體微微的發熱。
想要親吻。想要靠近。
想永遠也不醒過來。
不知不覺便忘了這是一場夢,忘了她是他的心魔和情劫。
他陪她練劍相殺,明知她想要的是殺意,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稍稍將心事寄托在劍上,無聲的與她對談。
看她煩惱的模樣也會覺著可愛,感到快活和眷戀。
就這麽曖昧下去也無不可——原本他的思慕便不可能得到回應。
毋寧說她回應之日,才是美夢將醒之時。
所以,只消順應便罷,一切無需強求。
然而這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為什麽在他的美夢裏也會出現多余的人?她不是他的心魔嗎?不是該迎合他滿足他,在他得意忘形卸去防備時,再給他致命一擊嗎?令他躁亂、嫉妒終究有什麽益處?還是說這是新的玩弄人的手段?
她以劍舞相試探。
他答她以相殺,她卻拒絕不應。他幾次三番的邀殺,她也幾次三番的拒絕。
她一次次的靠近、糾纏,固執的強迫他揭開真心。她目光如絲纏繞著他,仿佛在邀請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不會逃避、不會拒絕,她允許他一切狂言一切悖行……她已準備好接納一切了,所以他不必再有任何隱瞞。
……萬千流景盡墜入她眼中。
他終於明白一切淡泊都不過是自欺欺人,他渴慕著她肖想著她,每一次相見每一次交談每一次碰觸,都只令他更相思入骨。
若她當真是他的心魔,他便把命給她。只要……只要她當真想要他。
他放棄了抵抗,任由宰割。
她卻拒絕了。
“……我在夢裏一次次死在那心魔手裏。那夢太長了,比一生還要長。以至於夢醒時依舊不自知,再見著你仍覺著是心魔。可是當你彈奏《大韶》時,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確實是醒了。”阿羽道,“夢裏的心魔不曾追來——所以從一開始便沒什麽心魔。我喜歡你,想要你——我所說的一切,全都出自我的真心。”
然而清醒便也意味著克制。
將心意剖白,已是他能對她做出的最大的放縱。
她不是他的心魔,她不想要他的命,當然更不會想要他的情。
她唯一想從他身上得到的,只是一個對她無絲毫雜念的,乖巧懂事的小師弟罷了。
依舊想要給她的。失而復得之後已沒什麽代價不可以支付。只是他已拿不出了。
當他說要下山時,他是真心的。可她令他留下,並說聽懂了他所說一切,會認真考慮。
她在騙他——他當然知道這是她的緩兵之計。
可是……或許她當真會考慮呢?在他尚能克制住時,不妨便等一等吧。
他幾乎已忘了自己是誰。
在她面前,他貪婪安逸的扮演著樂正羽。等待著她考慮出結果那一日。
可鏡花水月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
“你說……有人在你經脈裏種了音魔。是——”
“是樂清和啊。”阿羽輕輕說道,“這一次他依舊沒有死。他會從瞿曇覺明手裏逃脫,前往幽冥秘境,再次奪舍歸來。”
樂清和再一次出現了。
可他選擇了成為樂正羽。
於是只能忍受自己的弱小無能,眼看著她拼殺在前,而後理所當然的落敗。
《大武》——她明明已做了天機夢,為何還會天真的認為只消令門下弟子們修一修《大武》,只消稍稍磨煉自己相殺的技能,只消憑香音秘境裏這些荒廢了一千年的,退化得只剩風花雪月的功法,便能在這烽火亂世裏保全性命和師門?
而他明明已親身經歷了一切,為何還會心存僥幸和貪戀?
從一開始,他便選錯了。
“阿羽——”
“只是個天機夢罷了。”他眸中一片霧蒙蒙的光,擡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從一開始,他便選錯了。
所以他必將品嘗此刻的苦果,感受嫉妒灼心蝕骨的滋味。瞿曇覺明可以香孤寒可以,甚至舞霓也可以,卻唯獨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