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3頁)

蕭重九道,“……容我再想一想。”

蕭重九最終什麽也沒有做,便離開了九華山。

樂韶歌緊繃的神經終於能稍作舒緩。

——蕭重九的殺意始終沒有徹底退去,當他終於肯坦承自己真實內心的時刻,便也是他殺機最盛的時候。唯有面對必死之人,他才能吐露實言。

樂韶歌雖自始至終都相信,蕭重九內心良知雖已蒙塵卻終究不曾被拋卻,她能為她拂拭澄明。卻也知曉他內心良知與殺機並無清晰界限。不去觸動他的殺機,便無法令他直面真心;可若不牽住那一絲不忍,只怕殺機登時便收不住。

那時,一切便再無轉圜的余地了。

短短一席話,便已令她心力交竭。

待瞿曇子自暗處現身出來,她便也顧不得這是生死離別之後的重逢,先伸手過去,“扶我一把……”

瞿曇子:……

無奈上前,搭了把手給她。

這寡言尊者難得多嘴了一回,“……舊情難了?”

樂韶歌:……

該怎麽說呢——蕭重九如此待她,她卻依舊要說“讓我幫你”。她又有過和蕭重九相戀、為救蕭重九而死的前科,瞿曇子提出此類疑問,實在不能說唐突。但是……

“你覺得呢?”樂韶歌忍不住斜眼覷他。

瞿曇子面無表情的瞅回來,分明在說——還用問我?你說呢?

樂韶歌不由失笑。

一時緩過氣來,便將護身金蓮化在手中,遞還給他,“多謝。”

——瞿曇子來得很及時,蕭重九引九龍天火襲擊她時,正是他拋出化身金蓮相護持。樂韶歌和蕭重九對峙時,他也一直在暗處保護。

瞿曇子卻未接那金蓮,“留著護身吧。”

她身懷億萬祈願,非九龍天火所能灼傷。又身接願力之源,是天下間僅有的能和天魔抗衡之人。可瞿曇子卻說“護身”。

樂韶歌也不知他究竟是已然看透,還是回護過度。

也只一笑,便再度將金蓮收起了。

瞿曇子卻也只是見她生還,一時驚喜歡快,才難得刻薄她一回罷了——也並非真覺得她所做選擇是出於私情。

刻薄過後,便提醒她道,“他此去必往水雲間。”

樂韶歌點頭,“只怕是了。”

……她所說一切,必定令蕭重九動搖。可阿九這個人,該怎麽說呢?

他的執念早已超脫於理性,甚至超脫於私情,完全淩駕在個人感受之上。動搖並不會絆住他的腳步。縱然私情讓他無法殺了樂韶歌,理智讓他自省過往,良知讓他接受樂韶歌的提議。可執念依舊敦促著他,踏上最“正確”的路。

在他無法下手殺死樂韶歌的情況下,最正確的路自然是——尋求同盟,鞏固自己的地位,主動化解樂韶歌的出現對他造成的威脅。而眼下,水雲間的表態無疑是他能否扛住樂韶歌的彈劾的關鍵。

——就算信了樂韶歌的話,理解了她謀求和解、避免爭鬥的本意。也依舊將她當作最大的威脅來防備。

“師尊們已啟程,”瞿曇子道,“兩刻鐘後便該到了。”

護世之力的承載者已現身,琉璃靜海千年之願已成,自會前來襄助。

瞿曇子再度確認,“你當真要助他?”

樂韶歌道,“你對蕭重九其人怎麽看?”

瞿曇子淡定道,“不喜歡。”

不喜歡——樂韶歌問他對蕭重九的看法,他卻以個人感受作答。

“僅只是不喜歡?”

“是。”

“是不喜歡其人,還是不喜歡他所做之事?”

“都不喜歡。”

“卻也不能說他做得不對?”

瞿曇子略頓了頓,道,“……是。”

在《九重天尊》裏,樂韶歌死後,瞿曇子便一直追隨在蕭重九身邊。

若單看《九重天尊》的描述,瞿曇子不過是個話不多的強力打手。

蕭重九要做的事,他幾乎都是既無建議也無異議。而蕭重九吩咐他去做的,也大都是些換到旁人身上,總會有些為難的事——譬如折羅山之敗。天龍界精銳不服從蕭重九調令,擅自破壞了封鎖結界,深入瀚海,結果大敗而歸。敗亡途中,意外突生。瀚海混沌之氣息沖擊著破損的結界,眼看就要失控。

若即刻修復結界,那十二萬天龍部眾便被關在了瀚海。可若不及時修復,一旦結界被沖破,災難也將難以收拾了。

那時,被蕭重九派往折羅山鎮守界石、修復結界的人,便是瞿曇子。

說是鎮守界石、修復結界——其實就是去決定該死多少人,死哪些人罷了。

可領了差遣,瞿曇子眼皮都沒眨,便踏雷前往了。

而當他斬斷折羅山,阻住洶湧而來的混沌之氣,發出封閉結界的信號時,尚有七千天龍部眾未能逃出。

蕭重九一貫很放心把這種極端考驗道心和殺伐心的任務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