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宋遠洲咳得厲害,可把黃普嚇到了。

“二爺這幾日是怎麽了,又開始咳成這般?要不要小的遣人去金陵城裏尋川二爺問一問。”

宋遠洲的病是宋川一手調理的,如今出了復發的症狀,自然要找宋川。

但宋遠洲不許他去。

他也不知道為何,仿佛有些明白這兩次猛烈咳嗽的根源是什麽。

宋遠洲勉強服了藥,躺在床上睡不下,坐起來看書也看不進去,眼角掃到書桌地板,總能看見什麽人的影子。

如此一直到天色漸晚,心頭也沒能靜下來。

倒是聽到回稟。

“二爺,針線房的趙嬤嬤帶著丫鬟們,來給計姑娘送衣裳了,想給二爺請個安。”

宋遠洲聞言,冷笑了一聲。

針線房這會兒想起來了嗎?

他本想要叫趙嬤嬤進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給一個小小通房的衣裳,也要他親自過眼?

宋遠洲打發了回話的人,“讓趙嬤嬤自去。”

外面有腳步聲漸遠,繞到了後面,是自行往後面那間陰冷小西屋去了。

宋遠洲又翻開書,想要把注意引在書上,但耳邊不知怎麽,總能聽見小西屋的方向說話似得。

這說話聲如一群流螢在他眼前亂轉,而瑩瑩的光亮好似引著他,他不知何時下了床來,出了屋子,到了那陰冷的小西屋前。

小西屋裏難得的熱鬧。

趙嬤嬤領著四個丫鬟跟屋裏的少女說話。

“姑娘瞧瞧顏色樣式可喜歡?攏共是六套春裳六套夏裳,前些日針線房實在是忙暈了,姑娘這邊的事情便延誤了,姑娘莫怪。”

趙嬤嬤是府裏的老人了,何曾與一個小婢這般說過話?

計英瞧著十二套做工細致樣式新穎的衣衫,止不住愣了愣。

“嬤嬤客氣了,不過計英聽說,丫鬟的衣裳府裏每季配四件,這裏緣何是六件?”

那趙嬤嬤卻一點不意外,笑著看過來。

“計英姑娘到底身份不一樣,是二爺的房裏人,六件要的。而且,姑娘是要在二爺臉前當差的,姑娘穿的合宜,二爺才合意,不然二爺就不會過問姑娘衣裳的事情了。”

宋遠洲過問她衣裳的事?

計英以為自己聽錯了。

只是門外的那位二爺,卻在趙嬤嬤的話裏,沒忍住輕咳了一聲。

這老嬤嬤,忒般話多!

可他這一聲輕咳,把趙嬤嬤他們的視線全都引了過來。

眾人警覺家主大人竟然到了,連忙起身行禮。

“二爺安好。”

二爺都不知道自己緣何在此,更不想被人看見,這下全被看在了當場。

趙嬤嬤見宋遠洲的尷尬神色,立刻心領神會,領著小丫鬟們瞬間消失在小西屋前。

小西屋內外一時間就剩下宋遠洲、計英,和那十二件新衣裳。

宋遠洲看清了少女的臉。

不知葉世星的藥是不是沒用,那小臉一側仍舊又紅又高,指印明顯地猶如畫在臉上,還有幾道指甲勾出來的血痕。

這畫面看得宋遠洲心頭一陣極速收縮,那收縮令他呼吸不暢,他緊抿了嘴。

可計英在見到他到來的時候,便下意識覺得不好,眼下看見他嘴角緊抿拉成一條刻薄的線,立刻跪下了身來。

這一跪,跪得宋遠洲眼皮一跳。

他沒說話,計英先開了口。

“二爺恕罪,奴婢不知針線房準備了一季六件衣裳。奴婢卑賤,不敢比人多穿,眼下就把多出來的退回去。”

她說著,快速拿出的四套衣裳,將唯一的柳黃色也拿走了。

那柳黃色,不正是她喜歡的顏色嗎?就這麽舍了?

宋遠洲心頭收縮的更厲害了,他怔怔看著,看著她幹脆利落地將多出的衣裳疊好放進包袱。

“奴婢這就送回去。”

宋遠洲一直定著,心頭上的難受令他做不出什麽行動,直到少女抱著衣裳低頭經過他身邊。

他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誰讓你送回去了?”

少女擡起了頭來,紅腫的臉上透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宋遠洲怎麽不明白她的意思?

在她眼裏,他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宋遠洲心下又絲絲地疼了起來,牽連到全身都在疼。

在她過於驚訝的目光中,他指尖扣緊了她的手臂,哼哼笑著重新說了一回。

“你是卑賤,可二爺我今日就想擡舉你,有何不可?”

她好像終於懂了,收回那驚訝的目光低下了頭。

宋遠洲痛感更加明顯了,偏偏強忍著將少女拉進身前,扣緊她的腰,抵在了懷裏。

“好生穿著,每日換著花樣穿給你夫主看。這是你做通房的本分!”

他說完,看到少女暗含倔強的神色,在高腫的臉蛋下,格外戳人的心。

宋遠洲下意識伸手觸到了她受傷的臉。

可她轉頭避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