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奴才可不能自作主張, 正是大小姐吩咐的,悄沒聲地處理掉那些苦楝子,不要被老爺發現。大小姐不承認了嗎?”

宋溪被這話說的頭皮發麻。

她大聲強調, “我沒有讓你把多出來的苦楝子, 放進遠洲的藥方裏!是你自作主張!”

而那煎藥人只有一句話, “奴才只是聽大小姐吩咐,萬沒有自作主張。”

宋溪又急又氣,忽的看向了小孔氏。

“是你指使的對不對!是你對不對?!我當你是母親, 你怎麽能害遠洲, 怎麽能栽贓我?!你別想騙我, 我要告訴父親!”

她說著要往外面跑出去,小孔氏沒有讓人攔住她,只是在她跑到門口的時候, 突然幽幽地開了口。

“你是沒有往遠洲藥裏下苦楝子,但遠洲原本今歲就能大好了, 像其他孩子一樣在外面奔跑蹦跳, 這可是你父親母親和遠洲自己的最大的心願。正是因為你不願意吃藥裏的苦, 偷偷把苦楝子挑了出來,這才害了遠洲, 讓他失去了這麽好一個機會。而且, 每天的藥都是你親自看著, 甚至親自端給遠洲吃下的!你每天都在給你親弟弟喂毒!你說你到底有沒有害他?!”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

“不是什麽?就是你害得遠洲。你要知道, 若不是你,眼下他已經能同計家子弟那般出去跑馬了。可他不能了,這輩子都不能了,只能像個凍死鬼一樣,蜷縮在被子裏, 抱著火爐。小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任性不願意吃苦啊!”

小孔氏的話幽幽地落進年僅九歲的小宋溪的耳朵裏。

就仿佛黑夜取代了太陽籠罩了她心頭上的天空。

宋溪不住搖頭,用盡力氣否認,“不是我害的弟弟,不是我害的!”

而小孔氏只是在旁嘆氣。

“你母親遺願囑咐你照顧弟弟,你父親那般疼惜你和你弟弟,而遠洲他多麽信任你,可是你太讓他們失望了。不論如何,只要你說出去,他們會永遠拋棄你,再不信任你,你和你父親和遠洲都回不到從前了。你把遠洲害慘了... ...”

小孔氏的話就像魔咒,環繞在宋溪的耳邊。

她捂住耳朵不想去聽,但小小的她勢單力薄,沒有人教過她如何面對這一切,她抵禦不了魔咒不斷的糾纏。

甚至某一刻,那魔咒變成了無數的刀劍向她襲來。

她想要護住自己,可她什麽都做不了,只有巨大的恐懼籠罩。

外面靜靜地下著雪,她在某一瞬,忽的尖叫了一聲,一下子跑出了藥爐房,向著自己的歸燕閣跑了過去。

她重重關上了大門,沒有再打開過。

... ...

歌風山房。

宋溪將一切說了出來,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緩緩地蹲在了地上,將頭埋進了膝蓋裏。

她開了口,是她這麽多年一直想說,卻沒有勇氣宣之於口的話。

“遠洲,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 ...”

她不停地說著,不停地說著,宋川心疼地過去抱住了她。

“小溪... ...”

宋溪的身子越發蜷縮成了一團,她只反復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

宋遠洲在這些“對不起”中有些恍恍惚惚,他看著窗外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若不是正在炎熱的夏日,更像那年下雪的那一日了。

宋遠洲遙想當年,還有些發冷。

那年特別冷,也是他身子最不好的時候... ...

宋溪跑開之後,他和宋川收拾了藥渣,換了衣裳出門去尋父親宋毅。

宋遠洲那日之前,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下床了,他穿了厚厚兩層襖子,仍然冷地厲害,腳下了地,劇烈地晃了一下,幸虧宋川在旁扶住了他。

他那時只覺得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倒也不顧的外面的寒風冷得徹骨,和宋川一道往父親的正院而去。

父親已經回到了正院,他們到了六角亭,停在那裏等著宋溪過來。

那天的雪下得大極了,一連下了兩日,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宋遠洲看著雪裏面有兩只鳥兒嘰嘰喳喳打鬧,又隱隱聽到家中仆婦的孩子低聲笑鬧著,只覺得周圍更冷了。

七歲的宋遠洲就那麽圍著厚厚的大氅,裹得像一只雪球,在風中的六角亭裏等著宋溪。

但是兩刻鐘過去了,宋溪完全沒有來的跡象。

宋遠洲打發人去找了一次,竟然沒找到,又過了一刻鐘,天都有些變暗了,還不見宋溪回來。

宋遠洲臉凍得青紫,宋川看不下去了,說要親自去找。

“小溪是個急脾氣,不知道剛才跑出去,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我去找她。”

宋川說完就去了,只剩下宋遠洲一個在六角亭裏站著。

風吹進來雪花落在他身上。

他有些擔心姐姐宋溪會像宋川說的那樣,因為著急出了事情。

他也想去找,但是雪太大了,天太冷了,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冰刀紮進腳掌,根本沒辦法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