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從日落到日升又到日落。

光的影子在房中青磚上, 漸長漸短又漸長。

窗下交椅上的人被光影路過,一直坐在那裏,一天一夜。

宋川從宮裏當差結束, 就聽到了消息, 直奔宋遠洲的宅子來了。

宋溪站在宋遠洲門口, 腳步躊躇。

“小溪,遠洲怎麽樣了?從前的老毛病是不是犯了?!吐血了嗎?!”

宋川急的額頭冒汗,宋溪連忙搖了頭。

“沒有, 川哥, 遠洲身子沒事, 就是... ...就是他一直坐在窗下,一天一夜了,沒動分毫。”

宋川聞言, 這才冷靜了下來。

房前屋後靜悄悄的。

“他這是... ...一時想不過來吧?”

宋溪低了低頭。

“其實我們早該想到,五年過去了, 計英很可能嫁人了, 只是遠洲他心裏... ...我不知道怎麽開解遠洲, 他也說他沒事,怎麽可能真的沒事呢?”

宋川擺了擺手, 讓她不用說了。

五年前的事怎樣, 這五年間宋遠洲又是怎樣, 他們也是曉得的。

他們曉得, 宋遠洲從沒有那一刻忘記那個姑娘。

他坐在窗下一動不動是痛苦無助悔恨,而這些都是因為,他還想挽留,但他如今挽留不了了。

宋川也同宋溪一樣站在了廊下不知是進還是退。

但靜默多時的房中有了動靜。

門外的兩人對看了一眼,幾息過後, 有人開了門走了出來。

不過一天一夜的工夫,房裏的人就好像是被時光所摧殘,瞬間瘦了下來。

他眼窩深陷,眸中無光,在看到門前的兩人時,還勉力投去安慰的神色。

“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

宋川和宋溪沒有反問,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廊下一時無話,三人誰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起這件已經成為事實的事情。

已經成就的事實,總是那麽令人絕望。

有鳥在靜默中落在了屋檐上,探頭探腦了一陣,又被莫名的緊張氣氛轟走了。

就在這時,外院忽然有了動靜。

小廝很快跑來稟告,“二爺,川二爺,大小姐... ...姑、姑爺來了。”

宋溪皺眉,宋川立刻冷笑了一聲,宋遠洲只是向門口掃了一眼。

“既然來了,就同他把話說清楚的好。”

王培騰這幾年間,還時不時神出鬼沒地騷擾宋溪,若不是又宋川鎮著,他更加明目張膽。

他們以為他沒考中進士之前,也就這麽點膽子了,沒想到宋遠洲在外人眼中死而復生,王培騰居然壯了膽子,敢上門來了。

陰郁的氣氛有添幾分緊張,王培騰進來的時候,被座上三人嚇得心下亂跳了幾下。

但他還是穩住了。

沒有似從前那樣瑟縮或者無賴或者沒臉沒皮,反而正兒八經地同三人寒暄了起來。

三人穩坐不動,只看著王培騰表演一樣地說了一大圈話。

王培騰說得口幹舌燥,見三人還是沒有反應,就有點定不住了。

他也不再拐彎抹角,終於奔向了主題。

他叫了宋溪一聲,“你我夫妻一場,到底不能這樣分離下去,同我回家吧!”

這話說的座上三人全都露出了驚訝的面容。

宋川當即冷笑了一聲。

“王培騰,我看你五年過去還沒明白,小溪要同你和離,是真的和離!懂嗎?”

一提到和離,王培騰努力保持的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

他這次來,提了大大小小許多東西,可是真的來求那婆娘回去的。

沒想到他們還是要和離!一點余地都沒有!

他聲音有些尖銳起來。

“川二爺,寧毀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哪有張口閉口和離的道理?!”

他瞪向宋川,目光不由地在宋川和宋溪之間徘徊。

“再如何,你也是宋溪的族兄,不盼著她婚事上面和美,反復說著和離,到底是什麽意思?”

若說從前王培騰沒發現什麽,這五年來宋川時時都在宋溪身邊,他豈能毫無懷疑?

他這麽一說,宋川瞪了眼,宋溪一眼止住了他,開了口。

宋溪也早就不是當年的宋溪了,明面上,她就是宋家的家主。

她定定看著王培騰幾息,看得王培騰沒敢繼續出言張狂。

她這才開了口,“王培騰,我不可能再跟你回去,不若今日就做個了斷,和離書我早就寫好了。”

她說完,徑直將和離書拿了出來。

王培騰睜大了眼睛。

“你、你... ...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什麽這般決絕?!我當年不該弄那丫鬟,是我錯了,我早就不那樣了!何必抓著我不放呢?!”

王培騰在那封和離書下越發沉不住氣。

而宋川聽著他這話,看著他那病態的臉,翻了個白眼。

王培騰早就不那樣了,誰敢相信?

王培騰的話令房中靜的尷尬。

上首,宋遠洲靜坐看了他良久,直到此時,才低低地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