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我連齊國的一粒米都是吃不下的(第2/2頁)
玄袍郎君還是沒說話,一揚手,將手中的酒囊丟給他。
嚴樺拿在手裏,發現酒囊沉甸甸的,似乎是滿的。而玄袍郎君身上依然有股濃烈的酒氣,想來是剛剛喝過,又重新給他打了一份。
然而,這是齊國的酒。
雖然散發著誘人的陳香,他還是堅持放在一邊,沒有動。
因為饑餓和口渴,其實嚴樺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了,只用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玄袍郎君,等對方開口。
半晌後,玄袍郎君道了句:“陛下在外面,讓我最後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歸順於他。先前流傳於洛京的那些詩詞歌謠,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嚴樺向他身後看了看,發現門開著,外頭果然站著幾個人。再將視線收回來,保持著凝視他的姿勢,緩慢而又堅定地,搖了兩下頭。
玄袍郎君握劍的手一緊,顫抖了幾下,才冷聲道:“那就請嚴三郎黃泉路上走好,莫要記恨在下……”
說著擡手揮劍,寒光在夜色中顫抖出如喧囂水波般的漣漪,刺入了他的胸膛。
還沒有那麽快死。
嚴樺悶哼一聲,而後怔怔地低下頭,看著胸前湧出的血跡,擡手摸了一把,仿佛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這真是自己的血。
待到確認後,突然就笑了。
受著重傷,疲乏無力,卻執拗地站起身來,一仰頭,上前兩步,猛地朝玄袍郎君身上唾了一口。
而後笑得越來越響,越來越疏狂,擡手指他身後,仰首大喊了一聲:“卓文遠,你不配做這個帝王啊!卓氏,宋氏……”
再收回手,指著玄袍郎君的眼睛:“還有你,便是我死,也在陰曹地府裏等著你們!”
長發披散,雙目赤紅,衣襟半敞,身姿搖晃,仿佛宿醉一般張狂而頹唐。
饑渴交迫數日,這狂笑和呐喊,已經用盡了嚴樺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
喊完最後一聲,終於油盡燈枯,身子一歪,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座傲骨不屈的豐碑,坍塌了。
玄袍郎君手裏的劍也隨之咣當一聲掉落。
可不消片刻,他又俯身將其拾起,撩起衣擺擦了擦上面的血跡,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卓文遠正帶著幾名羽林禁衛,等在外面。
見他身上的斑駁血跡,和房間裏流血倒下的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道:“愛卿辛苦了,今夜之事,若非近臣,孤斷不敢輕易交人去做。”
玄袍郎君面色沉涼,低著頭走到他面前,一拱手,道:“微臣只是盡臣子的本分。”
卓文遠擡手虛扶了一下,溫聲道:“實不相瞞,孤而今之位,勁敵環繞,難以安睡,少有可信之人。愛卿便是其中難得一個,今後諸事,還需愛卿多加費心。孤也必不會虧待於你。”
“臣定當盡心竭力。”玄袍郎君又行一禮,道:“今日若是無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嗯。”卓文遠淡聲道,“你去吧。”
而後看著這個黑衣男子將滴血的長劍拖在地上,快步走遠,面上的笑意久久未去。
桑祈怎麽也沒有想到,卓文遠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連一個將死之人都不放過。
得到嚴家的消息後,不由分說地闖進了宮裏,氣勢洶洶徑直走進書房,來到他面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卑鄙!”
卓文遠不明所以地擡頭,一臉無辜:“我怎麽了?”
“你怎麽了?”桑祈無語地冷笑一聲,將今日洛京已經傳瘋了的消息復述了一遍,“本應在家中絕食守節的嚴三郎,今晨卻被人發現遍身酒氣,死在了花街之中。據最近的一家勾欄裏的花娘稱,嚴三郎本是半夜偷偷來與她歡好的,不巧卻被一朝中官員撞見。那官員見嚴三郎竟是個表裏不一之人,便憤怒地要將此事告知全洛京。為了不讓清名受損,嚴三郎與此人發生爭執,在勾欄中大打出手。而後勾欄的護院前來拉扯,失手將其從二樓推下摔死。”
“由於事件發生在清早,還在店裏留宿的客人們大多都看見了。還沒等嚴三郎的屍首送到洛京府衙,便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嚴妻聽說後,不堪忍受夫君汙名,投井自盡。撈上來之後人已經沒了,才發現已經有四個月身孕,剛剛顯懷,一直瞞著家人沒說。”
一口氣說到這兒,她有些說不下去了,哽咽地又一拍桌子,眼裏直冒火光,怒道:“嚴家三條人命啊,稚子何其無辜。你敢說,不是你幹的?他昨日還被你軟禁在家中別院裏不能出門,並且瘦弱得形容枯槁,如何能大半夜地跑去那等煙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