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給淩酒酒更多反應時間, 無數純白藤條觸手如同冰雪鑄成的荊棘枝條,甩著掛滿倒刺的軀幹奔襲而來。

淩酒酒一邊閃躲,一邊催促似地看著姬沉。

不是她想偷懶, 只是秘境之中攻勢密集,如驟雨之絲, 她沒有把握能打贏。

更何況——

秘境之音分明表現出一副遭到姬沉始亂終棄的模樣, 為什麽要攻擊她?

不對勁。

無論是此處秘境,這個聲音, 亦或是姬沉過分淡定的態度都有問題。

不給她多想的機會,藤條如條條蟒蛇靈活地追逐上來。

淩酒酒發足狂奔, 不甘心地仰頭問天:“你為什麽追我?”

驟然,前方的高樹向她合攏, 圍成了一道雪白的三丈高墻阻擋她的去路。

淩酒酒無可奈何, 只得提劍斬斷卷上來的藤條。

藤條應招齊齊斷開。

奇怪的是, 斷面之上既無植物濃液,也無擬人化的血液滲出, 反倒只露出一片白色實心, 接著墜落地面。

淩酒酒一邊有條不紊地揮劍, 力量卻捉襟見肘, 她只能揚聲打著商量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什麽事情先說清楚啊!”

空緲的聲音像是從天空中漏下,又像極了從每條藤蔓之上齊齊唱出,優雅的聲線帶了一絲中二的狂妄。

它道:“你在教我做事?”

淩酒酒:?

怎麽搞得這東西的人設為什麽突然從深閨怨婦變成了中二總裁啊!

聲音落下, 攻勢不減, 淩酒酒幾乎要被纏成一個繭,只能透過小小的縫隙,再次看向姬沉。

那廂與她的水深火熱截然不同。

姬沉所處一片風平浪靜,風雅怡然, 且這位黑衣劍修一改往日護短的姿態,閑閑地搭著劍柄,斜身倚在一棵通身混白猶如雪塑的高樹上,幾朵柔嫩的白葉打著旋在他面前墜落,卻並未令他顯得柔美,反而為他過分淡漠清傲的姿態添上一筆溫潤。

姬沉向淩酒酒看去,嘴角的笑意幾乎稱得上溫柔。

然後在淩酒酒殷切的眼光中,認真地說了句:“酒酒,加油。”

淩酒酒:?

動口不動手?

你明明不是這樣的師兄!

她疑惑地撇過頭,堪堪躲過一根手腕粗細的枝條攻擊。

淩酒酒身法再快、外家功夫再紮實,顯然也不是這些詭譎草株的對手,鋒利的倒鉤劃過她的耳畔,切斷一縷頭發,在耳朵側邊留下一道血色的紅痕。

淩酒酒渾然不覺,只提劍迎上四面八方的雪色藤條。

而姬沉長眉一蹙,一改方才的從容不迫,頗有幾分不耐地拿劍柄撞了撞身後的白樹,聲音帶了些涼意,道:“太過了。”

詭異的聲音又從他身後的樹木中泛出來,它依然沉浸在新人設中,不甘示弱地反唇譏嘲道:“沒有人能教我做任何事!”

姬沉挑挑眉,將身側黑劍拔1出半掌。

劍鋒沉黑卻泛著寒光,森森然,有落葉翩然而至,旋即被攔腰截斷。

劍柄不留情面地撞上樹幹,登時有層層樹皮似雪屑墜落。

“哦?”姬沉不冷不熱地吐出一個輕飄飄的字節。

“……你可以”,空靈的聲音慫慫地蕩出去,還心不甘情不願地找補道:“左右你不是人。”

於是,半息之內,整個世界的花草樹木都蔫了一層,就連荊棘藤條也從之前死拼的架勢,變成了同輩切磋的試探。

淩酒酒有了一分喘息的機會,心思也活泛起來。

她不禁心中疑惑——

上次姬沉拿出這樣“作壁上觀”的姿態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白玉浮谷之上,她昭虹小考之時。

——莫非這個世界的進攻也是一種試煉?

心中靈光閃現,淩酒酒不失章法地擊碎無止境地湧過來的冰雪枝條,思維轉得更快。

聲音的主人不見真容,又似乎能操縱此處一花一木,只有兩個可能——

聲音的主人就是此方天地的主人,或者,就是純白世界自身!

順著這個思路想,越來越多的線索如被靜電吸附的薄片,凝聚在一起,逐漸勾勒出真相的輪廓——

這突然出現在雪山之下的世界。

在項乾羅出現之前,姬沉曾說過劍髓就在附近,也許會有危險。

渺遠聲音對姬沉的過分親近……

淩酒酒神思豁然開朗,她右手擊碎一片藤蔓,左手手腕一轉,將藤蔓纏在手臂,再用力絞斷。

眼前清明一片,她擡頭看著不見邊際的穹頂,指劍向天,道:“你是劍髓。”

此方世界的風詭異地停頓一刹,連帶一草一木,皆仿若成為了畫框之中精致的風景畫。

淩酒酒抿唇看向豁然凝滯的景物,快樂地收回劍。

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所有不合理,全部得到解答——

聖階劍髓這樣等級的秘寶,本該有同階兇獸看守,然此處生靈全無,有兩種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