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的人(第3/7頁)

而現在,她又回來了。

隴海縣公安局來了消息,查出段志強運毒的那輛貨車是輛贓車,一年多前就失竊了,失主是一家藥材廠的老板,往上層層穿透,藥材廠屬於本省知名企業仲恒集團。仲恒的創始人江仲山兩年半前去世,如今掌門人是他兒子,當年江公子出生之際,江仲山正創業不久,故給兒子取名“際恒”。

喬鈞說,藥材廠靠著家大業大的仲恒,仲恒回復——車丟了就丟了,既然被用作運毒,權當已經報廢,如果需要配合調查,一定全力支持。

末了,喬鈞在電話那頭問還要不要追查,言語間有些遲疑,大概是受了一些壓力,要是有什麽誤會,那就吃力不討好了。

程立淡聲答:“先這樣吧,有情況再聯系。”

擱了手機,他的視線又落在打印出來的那幾張照片上。

殺害李娟的兇手到底想從她口中問出什麽?他們毀屍滅跡,想滅的又是什麽?那天沈尋和李娟的對話錄音,大家已經拷過來聽了一遍又一遍,但越聽越是疑團重重。如果兇手要找的是那本相冊,那他們又是如何得知相冊的存在?最關鍵的線索,是在沈尋拍的那幾張照片裏,還是另有遺漏?是和葉雪有關嗎?葉雪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馮貴平的鏡頭裏?照片裏的她看起來安然無恙,而當初她……她的慘狀還歷歷在目。

合上眼,程立靠在椅子上,腦子裏卻似走馬燈,一秒也不消停。各種線索在眼前迅速撞擊、交織、拼湊,電光石火間,他雙眸一睜,猛然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機邊撥邊起身往外走。“沈尋”兩個字只在屏幕上停留了短暫幾秒,冰冷的女聲就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胸口驀然一沉。

他打開微信,看到她的留言:傷口沾了水,又有點發炎,我去下醫院。

他方才太入神,居然沒注意到她的消息。一霎間,黑眸中閃過一絲懊惱,繼而是冷厲之色。他抿緊薄唇,疾步下樓。

半小時前,沈尋塞了一副耳機,坐在醫院長椅上等待就診。過了一會兒,她只覺椅子微微一顫,身旁坐下一個人。她懶得搭理,卻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沈尋擡起頭,撞上一雙琥珀般的瞳仁,那人俊俏的眉眼如古畫中的翩翩白衣公子,微勾的嘴角平添了幾分邪美。可惜,白衣是白衣,上面卻濺了星點的血,仿佛紅色的碎花,艷麗得詭異。那血大概是來自他眉毛上的傷口,傷口上鮮血淋漓,他卻仿佛一點也不在意。

“美女,聽什麽呢?”他問,嗓音裏帶著些慵懶。

沈尋想假裝聽不見,可那人卻不依不饒地盯著她,鳳眸帶笑。

她只得摘下一只耳機:“莫文蔚。”

“我也喜歡她,”那人挑眉,隨即抽了一口氣,大概是牽動了傷口,“去年年底她不是剛出了一張新專輯嘛,叫《不散,不見》,名字挺好玩,我最喜歡裏面的一首歌叫《哪怕》,估計你也喜歡。歌詞有意思——如果有如果,也要這樣過。可不是嘛,這人生,哪有多少選擇的余地。”

沈尋看著他,忍不住嘴角一彎,輕聲笑了。突然間綻放的笑容,映著雪白肌膚上艷紅的櫻唇,光華流轉,是分外奪目的女兒嬌。

“你這個人,真能自說自話。”她說。

戴著的另一只耳機裏,莫文蔚正好在唱這首《哪怕》——哪怕說相遇,是離別開始。

那人看著她,似是怔住,心魂不定。

他仿佛瞬間回到了許多年前,在巷口等他的姐姐站在暮色裏,也是用這樣溫婉無奈的笑,靜靜地看著他:“小安真能自說自話,就怕說得再好聽,老爸也要打屁股呢。”當時斜陽低照,點亮了她嬌柔的眉眼,是她極好的青春。

後來呢,她形容枯槁,對著他又哭又笑,聲嘶力竭:“小安,求求你,求求你,你讓姐姐去死好不好?”

這時醫生在喊沈尋的名字,她摘下耳機走進診室。等她看完出來,那人在和她錯身的時候,又是一副調笑的模樣:“美女要不要等等我?”

沈尋有些哭笑不得,未再搭理他,徑自下樓取藥。

走出醫院大門,她掏出手機看了看,和程立的對話框仍停留在她說話的那一條,心裏難免是有些失落的,但想到他一定在忙,她也未再糾結。

突然,面前停下一輛黑色商務車,她被嚇了一跳,料想是自己擋了路,就邊往包裏放手機邊往一旁躲避。低頭的那一刻,她聽見車門滑開的聲音,接著,後頸一痛,黑暗頓時侵襲了她。

無邊無盡的黑暗。

狹小的、密不透風的空間。

她感覺連呼吸都困難,想要出聲,卻發現嘴被膠帶死死地封住。

“沒人會來救你……”昏沉中,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冷笑,擡起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