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宮廷文十四(第2/3頁)

那些榮耀、那些美名,原本都該屬於她。

但她對此不屑一顧,洛旻幾次來請,都沒有把她請離白鷺山。

洛旻打心底裏認為,他的母後,才是一位真正的、該受萬人敬仰的聖人。

即使她的名諱無人知曉。

這些年青魚呆在白鷺山上,只管教著那五十個徒弟,外界對她的關注日益少了。而且洛旻在事關太後上罕見的嚴酷,他曾到民間暗訪,聽聞一群窮酸書生嘲笑白鷺書院,下令將那些書生關入大牢五年。

這些年來,白鷺書院就此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隨著官學建立落成,世家們觀望、百姓們興高采烈送孩子上學堂的時候,眾人突然發現,這各州的官學裏頭,教的東西怎麽和以往不一樣呢?還出現了一些新面孔的老師,一個個看起來不過而立。

朝廷適時又傳出消息,說是陛下新編教材,從此以後就按照教材讀書,學習的科目科考也會考。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世家們徹底坐不住了。他們的孩子都在自家私學裏頭上學,學的還是傳統的四書五經,以後科考不就兩眼一摸瞎嗎!可惜他們又沒辦法對抗皇帝,洛旻在民間威望極高,誰要敢說一句他的不是,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有人查出來,新出來的教材是由白鷺山書院撰寫的,被請來當老師的是原本上白鷺山學院讀書的學生。

許多人議論紛紛,搞不懂皇帝為什麽這麽做。官學能創辦確實是好事,可學的東西也太奇怪了,什麽天文、地理、數學、物理、化學,一個個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

這些超越了時代的理念,時人自然不懂。

好在皇權至上的時代背景裏,他們即使不能理解,卻也會去照做。

官學制度雖然受到一些阻礙,倒也順利的實行了下去。

但不妨礙世人給皇帝安上一個“愚孝”的帽子,幾乎大半人都覺得,皇帝只是為了討太後歡心,才讓學子們學習這些奇怪的知識。而傳聞中那位太後,在民間的名聲越加不堪了。

有人說她愛尋歡作樂,專門開辟一個書院只為當教書先生,有人說她任性妄為,強硬要求皇帝給她推行自己教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也許是太多人的怨念生了效,皇帝在位第十六年,太後得了急病,生命垂危。

陛下發下聖旨,昭告天下,誰要是能救好太後,誰就能向皇帝求得一個願望。

帝王的允諾是太過誘惑的條件,許多人揭榜求見,可見到太後都束手無策。

她真的快死了,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救。

“洛旻,停下吧。”床上那個幹癟到不成人形的影子說著,聲音虛弱無力極了。她微微垂著眼,仿佛眼皮都沒有力氣睜開,漆黑的眼卻仍閃著刺目的光。

好像她眼裏有一盞燃燒的火,火苗搖曳著,不屈的散發出灼熱的光芒。

“我自己清楚我的身體。”青魚每說一個字,都感覺胸口一陣火燒似的刺痛,她知道自己生了病,很久之前就知道,這是無藥可醫的癌,如果在現代她還能救,可在落後的古代,哪怕她盡力拖延,也沒辦法改變這個結局,“拖了這麽久,我該走了。”

不過她也沒想改變,她只是想活久一點,再久一點,等到那些孩子們學完她的知識,等到她看到目標達成的那一天,就足夠了。

現在,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也是時候走了。

“母後!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一雙大手牢牢握住她枯瘦的樹枝一般的手,她的手沒有人氣的冰涼,大手也是一掌心的冰。她是生機的流逝,而那身穿黃袍的帝王,卻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常年沉穩慣了,年少時便像個小大人,小小年紀就學會隱藏自己的思緒。長大了更是喜怒不動,叫人猜不透的威嚴深沉。

這一刻,帝王不再是帝王,只是一位面對病重母親的兒子。他執拗的拉著她的手,似乎一旦放開她就要走了,他在位多年的一身威儀碎成一片片,全身發著冷,整個人被莫大的悲痛淹沒了。

青魚看到他眼中的淚光,這個孩子,從她抱著他來到椒陽殿,就再也沒見過他落淚。

她慢慢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去摸他的頭。

“你哭什麽?怎麽還像小孩子?”

三十多歲的高大的男人,低下尊貴的頭顱,任她輕輕揉了揉頭頂的發,身軀都在顫抖。

“您也要丟下我了嗎,母後?這世上,我只有您這麽一位親人了......”

宮殿外,有幾人相偕而來,一路熟門熟路進了椒陽殿。

走在為首最雷利風行的,是一位身穿紅衣上了年紀的婦人,她臉龐有著一份滄桑,神情清冷漠然。

落後她的兩位,一位臉部線條柔和淡雅,面容悲戚,穿月白色裙裾,另一位即使上了年歲,容色依然可見姝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