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夜,衛國公府門燈皆閉,靜謐安然。

除去值夜小廝,已是沒人醒著。

姜詔帶著小廝小六子騎馬而歸,到了衛國公府的正門口,頓了一頓,卻是並未進去。

反而繞了幾步路,才翻身下馬,橫抱起馬上暈厥的女子,從旁側角門進了衛國公府。

小六子在前頭開路,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他家公子懷裏的那女子。只見那女子生得容色姝麗,此時闔著眼,像是沉睡的九天仙子,惹得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眼神被姜詔察覺到,便沉了聲,說道:

“看路,不得無禮。”

小六子這才慌忙轉過頭去,看向前路。不過他突然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這廣雲樓旁被他們撿回來的姑娘好像受了很重的傷,衣裙上全是斑斑駁駁的血跡。

可憐得緊。

他沒忍住,便問了一句:

“公子,這姑娘的傷……可要請大夫來瞧瞧?”

“這是自然。”

姜詔應下,眼神卻下意識落到東側的幾處院落,壓低聲音說道,

“不過,切記要小心,莫驚擾父親母親和二弟二弟妹。”

他已及冠兩載,家中原本就催著親事催的緊,這關口若是其他人知道他帶了個年輕女子回來,恐怕又要不得安生。

姜詔這樣想著,便不禁加快了腳下步伐。

阿謠原本就是撐著一口氣,這時候早已經半昏過去。

她閉著眼,只覺得眼皮沉重萬分,像是怎麽也睜不開來。

身上的諸多痛感此時也似乎再也感覺不到,她只隱約覺得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始終混混沌沌,半夢半醒……

-

“啪——”

響亮的巴掌聲打破了未央宮主殿的沉寂。

上一秒還在心中沾沾自喜的秦宜然此時便被打得倒在地上,唇角還洇洇滲出血來,瞧著狼狽至極。

她一手捂著臉,面上皆是不可置信:

“表、表姨母……”

幾乎在她被打倒在地的同時,皇後的厲聲責罵便傳來:

“無知無用的蠢東西,你有幾個腦袋,連皇家子嗣的事情也敢算計?”

秦宜然捂著臉,驚懼之余,又生出十萬分的委屈,加之皇後此時連左右都未屏退,平日裏對她恭恭敬敬的宮人們全看著瞧著她這樣被皇後責打辱罵,她從來都是體體面面的,哪裏有過這樣的時候?

一時之間,便只覺得心中羞憤難當,竟是敢開口辯駁:

“可是表姨母您不是說……不是說遲早要宜然嫁入東宮?這天底下哪有體面人家由得庶長子出生的?”

秦宜然似乎是羞憤過了頭,一時竟然口不擇言,將心裏話和盤托出。

這話卻起了反作用,皇後怒火攻心,登時便忍不了,又是揮起手一巴掌扇過去:

“本宮從前怎未看出你如此不知羞臊不知輕重?!這是八字沒一撇就真當自己是太子妃了?”

從來未見過皇後這般情形的秦宜然,此時臉上被打得高高腫起來,幾道血痕駭然在上,諸般顏面全在未央宮掃了地。

皇後此時卻是惱怒至極,不依不饒道:

“庶長子又如何?這是皇家,既有子嗣傳承又管他生母是誰?生母再低賤又如何?左不過換個有身份的養就是了,也就你這等子蠢貨會巴巴兒去同一個侍妾計較,婦人之見,壞了大事!”

此時此刻,皇後不僅惱秦宜然,更惱自己,她惱恨自己怎麽就瞎了眼,找了這麽個蠢貨,一個不留神就讓她將事情鬧到這個份上。

那秦宜然已然伏在地上,哭成個淚人兒,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皇後就指著她,恨恨咒罵:

“本宮就瞧著你如何同太子交代!”

皇後這話一出,秦宜然的哭聲竟然稍稍止了一下,她頓了一頓,方以雙膝為足,跪爬著到皇後腳邊,幾乎泣不成聲地求道:

“唔……表姨母息怒……您不能放任宜然不管啊!”

“您說的對,林謠那個賤人左不過只是個沒有名頭的侍妾,是宜然糊塗,斷斷不該與她一般見識……”

“宜然一時糊塗,釀成了如今大禍,嗚……實在是不知如何面對承翊,求表姨母,求表姨母開恩,再幫宜然一回吧!”

她這般無止無休地哭求著,直將皇後哭得惱了。

皇後原本是想借著東宮先有了子嗣,在與賢妃桓王鬥法時能稍稍占些上風,況且那林謠還許諾只要放她自由,日後孩子交到皇後身邊,她絕不會認回,實在是百利無害。

誰承想竟一夕之間,被秦宜然這個蠢貨盡數毀了!?

她越想越氣,幹脆一記窩心腳踹到秦宜然心口上,指著殿門揚聲罵道:

“滾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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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唱罷我登場,第二日天亮不久,洛陽城的另一處也正鬧起來。

衛國公府的早膳向來用的早,為督促子孫勤勉,要求每人都要清早晨起,不得懶怠,早膳時分,一家諸口皆要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