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處置

“表哥!”李令月一見裴濟便想靠近, 方才幹了的淚再度湧出。然而才走出半步,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默默停下腳步, 心虛不已。

裴濟並沒有看她,只用深沉的眼光若有似無地拂過眼前跪在地上, 脊背挺直的纖瘦倩影, 最後瞥一眼一旁瑟縮不已的鐘灝, 才默默收回視線。

他大步上前,走到麗質斜前方一步處,從容跪下, 沖皇帝叩頭:“陛下, 公主今日之舉,都是因為臣,鐘灝如今也是羽林衛的人, 冒犯了公主,也是臣禦下不嚴, 疏忽而至, 一應罪責,都該由臣一人承擔, 與旁人無關。”

方才他才走近時,便看到麗質被公主拽著狠狠推倒在地, 接著又聽見她為根本與自己無關的事向陛下求情,一下令他心口揪得有些緊, 於是想也沒想, 便先將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

他方才答應過,往後會護著她的。

“今日宮中大宴,臣身為羽林衛大將軍, 卻讓宮中出了這樣的事,是臣失職。陛下要奪職降罪,臣絕無怨言。”

他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平靜而低沉,與平日別無二致,可他身後的麗質卻莫名聽出一種令人安心的撫慰。

方才公主那樣一鬧,正是戳中了李景燁的痛處,她生怕因此被遷怒,於是先一步示弱請罪,好讓李景燁因李景燁想起她的無辜而心軟。

盡管此事與她毫無關系,可因為侵犯公主的人是鐘灝,而她又恰有個不堪的身份,旁人便會對她惡意揣測。

方才裴濟進來時,她幾乎就要以為他要因今夜陰差陽錯那一場情事向皇帝主動請罪,差點失了理智。幸好,後來看清了他身上的狼狽水漬,這才鎮定心神。

眼下他就在她斜前方不遠處,健碩的身軀替她擋去了撲面而來的指責與鄙夷的目光。

她果然沒挑錯人,裴濟比她想得更可靠。

李景燁一時沒說話,難耐地揉眉心。

徐賢妃的目光自眾人身上劃過一圈,輕聲道:“裴將軍掌羽林衛,管的是禁中防衛與長安城防,專抵禦外來侵犯,今日的事由公主而起,是內闈之事,怎會與羽林衛有關?”

麗質不動聲色瞥一眼徐賢妃。

她記得徐賢妃對什麽都不甚在意,今日怎會忽然開口幫裴濟說話,還將錯都推到舞陽公主身上?

她忽然想去方才來時,便見徐賢妃冷冷晲著李令月,似乎有諸多鄙夷與不滿。

李景燁長嘆一聲,沖裴濟擺手道:“子晦,你快起來。令月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事來,朕還不知如何同姑母與裴相交代,哪裏還能怪你?”

他說著,又打量一眼渾身濕透,面龐還透著幾分狼狽的裴濟,哪裏還能不懂是怎麽回事?

分明是被下藥後,用冷水不斷澆透自己,才勉強撐過去。

看令月的情況,當已有近兩個時辰,此時還濕得這麽透,可見藥效猛烈難捱。

裴濟沒動,想開口替麗質說話,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提出,只好頓了頓,沉聲道:“求陛下勿牽連旁人。”

麗質沒說話,只將頭垂得更低,我見猶憐。

倒是一旁的鐘灝,聽了這話滿以為裴濟是在替他求情,忙連聲道謝:“多謝大將軍,多謝大將軍!”

李景燁望著鐘灝毫無骨氣的模樣,眉頭皺得更緊。

他沒理會,只沖裴濟道:“你先起來,朕心中自有分寸。”

說罷,轉頭將麗質從身邊拉起來,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緩和下臉色,道:“麗娘,你起來,朕知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麗質盈盈杏眼飛快瞥一眼李景燁,隨即輕言細語道:“多謝陛下寬仁。”

李景燁安撫似的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隨即將她往自己身邊又拉了拉,靠得更近。

裴濟始終垂首斂目,卻仍是因距離太近而由余光看到了二人的動作,心中不由劃過一絲異樣。

眼前的女人才與他有過肌膚之親,轉眼他卻眼睜睜看著她被別人拉到懷裏。他一時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對那二人的愧疚更多些,還是另有心思。

李景燁沉吟片刻,先轉頭沖徐賢妃道:“先將公主送回去,公主殿裏所有的宮人、內侍通通下獄審問,哪個幫了公主,便按規矩處置了,其余的打回掖庭宮去。公主殿裏,重新從尚儀局選幾位得力的女史過去,每日教導公主規矩禮儀,等哪一日朕滿意了,再撤走。賢妃,今日的事,朕不希望再有別人知道。”

徐賢妃面色肅然,起身行禮,語氣依舊冷清,卻帶著令人信服的沉穩:“妾定會小心處置,絕不走漏風聲。”

說著,她當即帶著已經面色慘淡,說不出話來的李令月先行離開。

屋裏只剩下四人。

李景燁望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鐘灝,眼底閃過一瞬殺意。

李令月今日之舉,著實令皇家蒙羞。雖說一切都是她任性妄為,咎由自取,可到底也是親妹妹,是公主,為了維護皇家顏面,將鐘灝處死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