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皇子慕淮

內諸司的總辦事處在凝暉殿,去往此處需要經行金釘朱漆的西華門。

那西華門旁矗立的白玉石柱上,精雕著形態各異的遊龍祥鳳,其上的雲紋也是飄渺靈動。

不經時,容晞便到了凝暉殿。

來得早的緣由是辰時三刻便到了皇上用早膳的時間,這時內諸司的尚食局要為皇上備膳,禁衛最是森嚴,其余人等一並不許在四周閑晃。

而過了皇上用膳的時辰,凝暉殿外的輦院和車子院又要隨時等候差遣,各宮有哪位主子需要用車用輦了,便要提前來此知會,由殿中錄事統一調配。

凝暉殿掌著各司各局大小諸事,可謂時時忙碌。

殿中錄事也只有清晨這會子功夫才有空見見容晞。

宮人們傳小道消息一貫快,容晞這幾日也有聽聞,宮裏有兩位主子都想讓她去伺候。

前陣子李貴妃近侍的大宮女秋菊還來尋過她,她帶了一錦袋的金瓜子,略帶矜意的塞進了她的手裏,說是李貴妃賞她的。

內諸司那處還沒定下她的去向,李貴妃卻好像已經勢在必得,篤定了她一定會被調去伺候二公主慕芊。還提前派了大宮女來賄賂她,與她提前打好交道。

李貴妃在宮裏跋扈是有緣由的,一是她為皇帝慕楨生育了一兒一女,最得聖寵。

二則,其父是樞密院的主官樞密史,掌著大齊的軍權調令,風頭甚至要蓋過中書的長官左相和右相。

但容晞心裏卻是個明白的,無論她跟不跟著李貴妃和二公主慕芊,這賞賜都不能收,便客客氣氣地又將那一袋子金瓜子塞回了秋菊的手中。

錄事身側的小宦郎見容晞而至,便引著容晞進殿。

殿內爐煙浥浥,地面鋪陳的是黯紅色的陳木,內飾素簡卻不失皇家大氣。

錄事頭戴蓋耳籠冠,著靛青公服,正細細向負責謄寫的小宦郎交待著要事。

引容晞入內的宦郎拱手,聲音尤帶著少年稚氣,道:“錄事,容姑姑來了。”

容晞向錄事福身見禮,錄事頷首,停下了手中諸事。

大齊殿中內諸司隸屬門下省,家政不分。

門下的首官侍中在前朝是加官性質,平日最首要的事便是伺候皇上,算是皇上的近臣。

但到了大齊第二代皇帝,也便是現在的齊莊帝慕楨執政後,門下的長官侍中便有了實權。

侍中近年多行封駁、審署奏抄等事。

而各司各局的人事調令,和雍熙宮的各瑣事便交由品階低一級的錄事來主理。

容晞的去向,很是棘手。

慕淮和慕芊兩個主子都不是好惹的,錄事這幾日一直難下決策。

一個宮女的調令自是不能去詢問皇上或皇後,這錄事倒是請示過侍中,那侍中也深知這事的棘手程度。

侍中推諉扯皮,以自己公事忙碌為由,讓這事全憑錄事一人裁策。

殿中錄事面上恭敬應是,卻在退下後暗暗咬著後槽牙。

這不得罪人嗎?

這容氏宮女只有一個,又不能把她劈成兩半,一個主子分一半。

容晞來凝暉殿前,錄事想出了個不厚道的法子。

那便是讓容晞自己選主子,這般,若要一宮有怨懟,也怨不到他的頭上去。

要怨,就怨這容姓宮女去。

錄事的話術高明,同容晞講了讓她自己擇主的事。

還美其名曰,他是欣賞容晞,讓她自己擇主覓前程是在高看她。

容晞聽後微微擡眉,心中卻如明鏡,將那錄事的壞心思看得透透的。

她面色依舊如常,和煦如春風。

宮裏本就是一級壓一級,頂鍋的人永遠是下面的,她在宮裏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對內宮的這些腌臢事早就習以為常。

容晞聲音平靜,不卑不亢地對錄事道:“還請大人容奴婢再考慮一日。畢竟,奴婢只能在這二主之間擇一個。”

其實容晞的話意是:畢竟,無論選哪一方,她定是要得罪人的。

錄事在宮裏浸淫多年,自是聽懂了容晞話裏的另一層含義。

大齊都城汴京地處南方,容晞操.著一口吳儂軟語,音調極柔。

錄事暗覺這容氏宮女的相貌雖然平庸,但講話卻是嬌柔動聽。

那種稍帶著嗲勁的聲調裝是裝不出來的,絲毫也不顯做作,反倒讓人聽著骨頭發酥。

錄事斂了斂心思。

左右都是這容氏宮女去啃硬骨頭,便應了她的請求,同時叮囑容晞道:“盡快下決定,這事可不容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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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汴都的天氣奇好,遷徙季落單的大雁劃過澄明湛藍的天際,唳鳴聲聲,雲卷雲舒。

容晞走在通往芙蕖宮必經的宮道上,仰首看向了飛過的孤雁。

日頭刺目,她微微蹙起了眉。

這番回去,說不心事重重是假的。

容晞曾在心中猜測過暗裏使陰計,害俞昭容落胎失子的幾位宮妃,俞昭容生前得罪的人太多,李貴妃便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