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爾雅(8)

醉紅樓,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間青樓。

淳於,也就是方才收到信函的男子,仍是一身玄色長袍,慢悠悠地走到了醉紅樓。

一進門,淳於就覺眼前一花,樓內鶯鶯燕燕、花花綠綠、脂粉撲鼻、俗不可耐。

淳於皺著眉頭,耐著性子將圍上來的女人揮開,一路在濃郁的脂粉香中連連打著噴嚏,終於來到了對方約好的包廂中。

公羊公子此刻正抱著兩個美人,一左一右嬉鬧調笑,好不快活,見淳於進來,他哈哈大笑道:“淳於公子總算來了。”

話音剛落,公羊公子身後忽然躥出兩個灰袍人,一左一右將兩個女人劈暈,扔到了後面的大床上,之後一人守在門前,一人守在窗邊。

“淳於公子請坐。”公羊公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卻見淳於擰著眉,一臉正經地點頭,之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白布鋪在椅子上,然後才撩起衣袍做了下去。

公羊:……

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公羊正要開口,卻聽淳於道:“為何要選在這裏?”

“這是全京都最便宜的青樓。”他只是隨口一說,卻見對方一直擰著的眉頭舒展開了。

公羊:……

他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什麽樣的盟友啊?看著對方那張英俊風流的臉,再對比他剛才那些龜毛的舉動。公羊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皇室冊立了一位國師。”淳於開口了。

見對方談起正事,公羊瞬間丟掉了方才的想法,略帶戲謔道:“不錯。真難得皇室現在居然還敢相信國師?也不怕再像一百多年前一樣被國師把持了朝政。”

“我聽說,這次很不一樣。”

“是不一樣。據說冊封大典那日,天降祥瑞,如今啟天的臣民,尤其是這京都之人,無不將之奉若神明。”公羊道。

當然,他並沒有親眼見到,這個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啟天,他雖然不相信那些道聽途說,卻信任自己安插在京都中的探子。

這些事情,淳於也早就知道了,有能力在京都安插探子的,可不止公羊一人。

這樣一來,事情就棘手了。他們派出來的探子自然不敢欺騙他們,相信現在,所有諸侯國都知道了一點,那就是那位剛剛冊封的國師的確很有本事。而這一點,對他們來說,可是大大的不利。

三年前,他們各大諸侯國聯合起來刺殺了太子,就是為了讓皇室後繼無人。皇帝老了,其他皇子一個不如一個,他們想要瓜分啟天,不過是早晚的事。

誰能想到七皇子宇文曄突然崛起,甚至遠遠超過了原太子,簡直是民心所向。至此,啟天不但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勝從前,隱隱有了幾分數百年前的盛世之象。

現在,又多了一個看似很有本事的國師!

如今別說是從啟天這塊肥肉上狠狠咬下一塊,就是能不能鬥得過變身猛虎的啟天都是兩說。

公羊和淳於正是諸侯中實力最強兩家的繼承人。他們今天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皇室的權利中心,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

“真不知道那個宇文曄是怎麽回事?”公羊用合起的紙扇翹了翹額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苦惱,“明明十五歲之前不顯山不露水,也不受寵,十五歲之後一下子就成天才了,鋒芒畢露!難道他一直蟄伏著,就是等著太子殞命,好輕而易舉地踢掉其他沒用的皇子,一舉上位?那也不可能啊,他怎麽知道我們會殺掉太子的?若他真能料到這一切,那可真算得上是多智如妖了。若真是如此,我們也不用打了,反正鬥不過他。”

“是國師。”淳於道。

“什麽?”公羊狀似驚訝地看著他。

淳於瞥了他一眼,心知他在試探自己,也不點破,說道:“你不要忘了,是現太子宇文曄先向皇帝請旨冊封國師的。宇文曄是什麽人,他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而那個國師,之前只是個地位卑微的宮廷樂師,還經常出現在宇文曄身邊。”

這個消息,是他父親安插在宮裏的細作傳回來的,這些細作都只是一些小宮女小太監,平日裏只負責傳遞一些後宮中人人知曉卻不會傳到宮外的消息,除外就是賣力幹活,比一般的太監宮女還要乖巧,因此直到現在也沒有被發現。

他們先前也沒有注意一個樂師和皇子走得近這件事情,畢竟一個是不受寵的小皇子,另一個只是地位低微的樂師。直到宇文曄成為太子,啟天冊封國師,將此事聯系起來,才發現早在五六年前,那位現在的國師就已經出現在宇文曄身邊了。

這些事情,淳於自然不會都告訴公羊。

“你的意思是,那個國師,從一開始就站在宇文曄身後。”公羊道。

“沒錯,宇文曄或許天生聰慧,但他還未及冠,又沒出過深宮,那些精妙無比的律令計謀,特別是大大有利於農耕和商業的改革,可不是靠著看書就能想出來的,如果是國師一直站在他身後支持他,那麽這樣一來,一切就解釋得通了。既然他能引出祥瑞,那麽算出我們會刺殺前太子,並把宇文曄推上皇位也並非難事。”淳於看著公羊,目光深沉,帶著看破一切的了然,“所謂國師,不就是最善占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