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從天而降的億萬滴雨

轉瞬之間,朝宅正門與雨中馬車之間的空氣裏多出了十四枝閃電般的羽箭,這些羽箭越過朝小樹的身畔,刺破密集的雨滴,極詭異地避開馬車轅上那名魁梧的車夫攔截,然後在那道車簾上留了十四道空洞,嗖嗖射了進去。

車廂內的蕭苦雨皺著眉頭,本就極為愁苦的蒼老容顏此時顯得更加枯槁,盯著眼前的空間,體內仿佛無窮無盡的念力充斥著車廂,竟隱隱然讓廂內彌漫著一股淡淡蘭香的味道,就在這片如蘭的空氣中,是一副極為詭異的畫面。

在車廂外如同閃電一般的羽箭,一旦近到這位蒼老強者的身前,如同進入了相對靜止的空間,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速度,變成了靜止的死物!

十四枝羽箭竟是全部詭異的靜止浮在空中,沒有一枝能夠沾到他那身古樸衣衫,一枝羽箭懸浮在車廂內的空氣中,距離蕭苦雨緊蹙的眉心只有不到三寸的距離,兩枝羽箭靜止在他的眼前,更多的羽箭在他的雙手之前靜止懸浮不動!

靜止的羽箭輕飄飄地落下,就像是車廂外的雨水,更像是被雨水擊落的青嫩樹葉,再鋒利的箭簇,再堅硬的箭杆,一旦失去了黃楊硬木弓和絞筋弦所賦予的速度,便失去了所有的殺傷力,像垃圾般落在蕭苦雨的腳下。

但為了應對這十四枝閃電般的羽箭,縱使是軍中強者蕭苦雨,精神也不免為之有所牽動,念力對車廂四周天地元氣的控制出現了一絲漏洞。

對於朝小樹這樣的人物,敵人的任何漏洞都是他的機會。他感覺到心臟處的層層絲裹松了一分,氣海處萬針刺下的痛楚弱了一分,穩定的腳步驟然一挫,只見他清嘯一聲,青衫振雨卷袂而飛,整個人的身體變成一片落葉向馬車上飄了過去!

轅上那名魁梧的車夫悶哼一聲,手中那條不知用什麽材料制成的馬鞭猛地抽打過去,身上粗布衣衫內極黯淡的土黃色光芒乍現即隱,很明顯是位武者。

一位年老體衰境界驚人的大念師身旁,必然會有武力強悍的近侍,就連寧缺都能想到這一點,朝小樹自然也不會誤算。

一鞭揮下,風雨辟易,朝小樹身上濕透的青衫被勁風吹的鼓鼓作響,而此時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片落葉,極柔極輕避了過去,左手中食二指並為劍決,隔空戳向這名車夫近侍的身體,指尖所向,被吹亂的雨絲裏驟然現出一場白線。

車夫再次悶哼,回鞭在空中一繞畫了道弧圈擊碎這一指,正待再次揮鞭阻止朝小樹時,卻被小腹處的劇烈痛楚打斷。

他瞪圓雙眼向下看去,只見一把樣式普通的樸刀,正深深插在自己的肚子裏!

在雨中一路狂奔一路射箭的寧缺,明知道車廂裏的大念師和車轅上的馬夫都是修行者,但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只是比朝小樹稍晚片刻跑到了馬車之前,然後他就地一個翻滾,鉆到兩匹駿馬身下,避開那名車夫近侍的目光,棄箭抽刀。

他人在馬腹之下,右手緊握著的樸刀卻是從馬臀後方,從車轅下方斜斜向上捅去,這陰險的一刀極準確地避開對方身上可能穿著的軟甲,深深捅進了對方的小腹!

刀鋒入腹並不是致命傷,寧缺面無表情一翻腕,手中樸刀一擰一絞,頓時把馬車近侍腹內的腑臟絞成一塌糊塗的亂物。

車夫看著那把在腹中不停絞動的樸刀,面露驚恐絕望之色,喉中嗬嗬作響,被雨水沖洗多時的金屬刀面本就是冰涼一片,他卻覺得無比灼燙。

寧缺此時沒有心情去欣賞對手臨死前的表情,手掌搭在車轅上,身體靈巧翻起,從車夫近侍的身邊沖了過去,緊隨著朝小樹的身影殺入那輛神秘的馬車之中。

簾起淒寒春雨入。

朝小樹臉色蒼白,眼眸明亮,一揮手擊開蕭苦雨迎面襲來的那柄短杖。

蕭苦雨面色驟變,調集體內所有念力,想要將這名難纏的江湖人物直接斃殺。

寧缺從朝小樹膝間鉆過,悶哼一聲猛地向前跪倒,手中鋒利的刀尖狠狠刺穿蕭苦雨的腳掌。

蕭苦雨像一頭蒼老將死的野獸般痛嚎起來,因為腳掌上的劇痛,冥想再次被打斷,但他那雙蒼老如枯枝般的手掌已經像蒲扇般張開,將要拍下!

面無表情的朝小樹狠狠一頭撞進老人的懷裏,撞散對方凝聚全部念力的一擊,反手自靴間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紮進對方的脖頸!

噗!

一刀。

兩刀。

三刀。

十四刀。

朝小樹跪在蕭苦雨枯瘦的身上,左手死死摁住他的右肩,右手拿著鋒利的匕首不停地捅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鮮血噴在青衫上,化做意味莫名的殷色花朵。

直到最後老人的脖頸處只剩下一層薄薄皮肉相連,縱是昊天老爺也無法復活,他才收回手中的匕首,在車廂裏慢慢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