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禦書房(第2/2頁)

寧缺本不如何在意,正背著手饒有興致看著殿前那些異花奇樹,看著遠處垂柳遮掩的湖中花舫,正想看有沒有可能瞅著幾位漂亮宮女,忽然聽到禦書房這三個字,身體不由微微一僵,轉身震驚望向身後這些不起眼的房間。

男人最隱秘的地方不是臥室,而是書房。

冬天的雪晨他可以在書房裏看禁書,夏天的黃昏他可以在書房裏全裸看春宮,春天的暖午他可以在書房裏與人寫著暖昧的情書,秋天的深夜他可以扯過紅袖坐懷裏揉捏。

這裏沒有黃臉婆的打擾,沒有孩子的嬉鬧,一應私秘快活事都能借著墨卷書香光明正大而行,沒有誰會來打擾你。

皇帝也是男人,禦書房自然也是他最私秘的地方,歷史上不知多少大事,多少宮廷陰穢事都發生在禦書房中,若非是皇帝最信任的親信或是準備賦予絕對信任的親信,絕對沒有資格進禦書房。

武則天進了禦書房,張居正進了禦書房,魏忠賢進了禦書房,韋小寶進了禦書房……寧缺怔怔看著禦書房緊閉的房門,慨然想道,有多少偉大女性多少前賢大閹權臣就因為進了這間小小的書房就此飛黃騰達,不可一世,想不到今時今日這種機會居然會降到自己的頭上。

昨夜猜著朝小樹的後台就是宮中某人,而宮中那人很大可能就是皇帝陛下本人,然而猜忖與證實是兩回事,前十六年顛沛流離艱難生存的少年,驟然發現自己似乎擁有了一步登天的機會,心中難免有些震撼,他終於明白朝小樹昨夜說的話比真金白銀還要真,這真是全天下最粗的一根大腿啊。

“半個小時辰之內,沒有人會來這裏,如果有人問,你就按我先前教的回答,就說是祿吉帶你進的宮。”

滿懷感慨地想著,寧缺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位小太監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當他醒過來時,發現禦書房四周已經空無一人。

身處陌生而森嚴的皇宮之中,身旁沒有一個認識的人,蔭涼宜人的環境頓時變得有些陰森起來,縱使是膽大如他,也不禁感到有些微微不適,站在廊前等了片刻,他忽然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先進去?

他和桑桑進長安城就像土包子般贊嘆驚訝良久,更何況這裏是皇宮,他根本不懂那些規矩,只是按照常理所論這般想了,於是也就這般做了,輕輕咳了兩聲,假模假式地向禦書房裏拱拱手,便推門走了進去。

所謂水到渠成理所當然都是假的,寧缺就是想進去。他這些年來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除了冥想習武便是書法之道,今日極難得地擁有了進入禦書房的機會,當然渴望能夠看看這間傳聞中擁有無數名家神貼的書房,這種渴望是如此的強烈,甚至強烈到他完全忘記了所謂規矩。

推門而入,入眼處依著墻壁是極高的一排書架,書架橫平豎直,樣式極為普通簡單,但用的木料卻是極名貴的東嶼黃花梨,書架上密密麻麻陣列著各式書籍,擺放參差不齊,但卻都是極名貴的孤本珍品。

書桌上鋪放著幾張書紙,一枝毛筆像清潭細筏般擱在硯中,浸在墨裏,另外的數根毛筆則是淩亂擱在筆架上,紙是宣州芽紙,筆是橫店純毫,墨是辰州松墨,硯是黃州沉泥硯,無一起眼又無一不是珍貴的貢品。

這些筆墨紙硯若能拖回臨四十七巷賣去,能賣出多少錢來?寧缺怔怔看著四周,心中無來由生出這般混帳念頭,旋即目光被三面白墻上掛著的幅幅書法所吸引。

看著這些被收入深宮世間難覓的傳世法貼,他震驚難言,腳步緩慢移動,目光落在那些或方硬撲拙,或平整秀媚的名家真跡,還有那些題記印章上,右手下意識裏隨之在空中畫動,開始臨摹起來,臉上滿是贊嘆喜悅神情。

繞至書桌之前,他看著紙上五個濃墨大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喃喃嘆道:“陛下欣賞水平倒是極高,可這字寫的實在是不咋嘀啊。”

(注:寫慶余年時用了一句毫無煙火氣遞銀票,被人說了,所以我這些年一直在堅定而執著的用,另外這個故事裏的男主角姓曹,娶的女人叫初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