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花開彼岸天(中)(第2/2頁)

徐崇山罵的有些累了,氣喘籲籲扶著粗實的腰杆,說道:“說正事兒吧。”

寧缺笑嘻嘻應道:“您請講。”

徐崇山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異道:“你這少年嬉皮笑臉的,哪裏有半點兒老朝嘴裏說的模樣?”

“那是因為統領大人您虎威太盛。”寧缺很認真地解釋道。

金山銀山銅墻鐵壁皆能穿唯馬屁不能穿,哪怕是再稚嫩笨拙的馬屁也有其作用,更何況拍出馬屁的這家夥本身就是一個看上去有些稚嫩笨拙的少年,徐崇山的臉色稍好了些,輕咳了兩聲後問道:“你現在應該知道老朝是誰的人了吧?”

寧缺微微蹙眉,裝傻問道:“朝大哥是統領大人的部屬?”

“我可沒那膽子去使喚春風亭老朝,另外……以後你不要叫他朝大哥,當年那些老人已經很少了,我們習慣叫他朝二哥。”

徐崇山正色道。緊接著他想起昨夜那場春雨裏的殺戮,想起老朝對這少年評價,看寧缺便順眼了些,話鋒忽轉微笑問道:“昨天夜裏你為什麽要去幫老朝?”

“我收了五百兩銀子。”寧缺很誠實地回答道。

沒有誰會為了五百兩銀子,就去替一個剛剛相識的人出生入死,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一個十六來歲、即將入書院學習的少年,徐崇山不相信他的解釋,所以並不認為他貪財,更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的性情中人,頓時愈發覺得他順眼起來。

“陛下喜歡性情中人,我也喜歡。”徐崇山微笑望著他問道:“那麽接下來我只需要問一個問題,那就是……你願意為了帝國獻出你的生命甚至是名譽嗎?”

寧缺微微一怔,皺著眉頭想了很長時間,一方面是在猜忖這位大人物詢問這個問題的真實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名譽二字前要用甚至,難道名譽會比生命更重要?

這個問題很大很寬泛,很嚴肅很神聖卻又很令人捉摸不到頭緒,他想了很久,想起渭城的前後幾任將軍,想起那些生死與共的同袍,想起長安城裏的熱情百姓,認真緩慢回答道:“如果逼急了,生命倒是可以獻的……”

說到此節他忽然想到昨夜的某個場景,朝小樹依依不舍放下半碗面湯後,遙望店鋪對面灰墻的那番寂廖自敘,於是他遲疑著加了一句:“但有些東西不行。”

徐崇山嚴肅看著他,發現少年沒有在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做出擲地有聲的回答,而是認真甚至是為難地思考了半天,對於這一點,副統領大人非但不怒,反而極為欣賞,因為他清楚經歷過思考後的審慎回答比慷慨時的熱血沖動更為可信。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大唐侍衛裏的一員。”

沒有更多的問題,沒有任何考校,就是簡簡單單幾句對話,徐崇山便決定吸納這位少年進入大唐宮廷侍衛的隊伍,其中有朝小樹做保的因素,更多的原因是他確實有些喜歡這少年回答問題時展露出來的性情。

於是便輪到了寧缺震驚無語。他看著手中那塊烏木啞光的腰牌,看著上面的身份標識,沉默很長時間後,茫然說道:“打了一架就打成了大內侍衛?”

“魚龍幫被朝中那些白癡大臣逼到了明處,不要這麽看著我,白癡二字是陛下昨夜大怒親自下的評語,所以我們需要重新安排一些藏在黑夜裏的人手。”

徐崇山冷聲解釋道:“這是大唐子民的榮耀,你不要想著拒絕。”

“不是拒絕不拒絕的問題。”寧缺無奈說道:“問題是朝廷需要我做什麽?我又能做什麽?最關鍵的是,我馬上就要參加書院入院試了。”

聽到書院二字,徐崇山臉色微微一變,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做為侍衛處的老人,他很清楚朝小樹當年遭遇了一些什麽,也正是因為那些往事,如今這一批的暗侍衛擁有了當年不曾有的待遇。他帶著溫和笑容看著寧缺,說道:“放心吧,你能進書院便進,從書院出來後,終歸還不是替朝廷效力,二者並不沖突。”

“您還沒說我需要做些什麽。”寧缺堅持問道。

“魚龍幫被擺到了明處,但長安城的江湖已經不再有任何問題。”徐崇山微微皺眉說道:“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搜集情報,具體任務以後再說。”

江湖如果不再是問題,那麽皇權之外最大的問題自然是修行者的世界,聯想到自己馬上要進書院,再想著副統領大人含混不清的交待,寧缺很自然地想到了某種可能,朝廷是不是要對書院下手?

手掌裏握著的侍衛牌子被汗水浸的有些濕,但他知道這些事情不容自己拒絕,只希望日後事情的走向和自己的想像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