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難道我會說假話?(中)

天貓女小臉通紅指著那名神殿騎兵統領大罵。

天諭司司座面色微沉,曲妮瑪娣姑姑眼眸驟現怒意,瞪著小姑娘寒聲說道:“沒有尊卑的東西!你師傅是怎麽教你的?輪得到你出來說話嗎?”

酌之華搶前兩步,將天貓女拉回自己身後,向上方那幾位大人物施了一禮,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憤怒,聲音微顫說道:“姑姑,這件事情與我墨池苑聲譽有關,施師弟更是葬身在草甸之上,難道容不得我們說說話?”

曲妮瑪娣滿是皺紋的臉上,現出一絲厭惡之色,陰沉說道:“堂堂書聖弟子,居然連區區馬賊都打不過,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該。”

數百年來,月輪國與大河國因為天目森林地域的爭執,一直勢如水火,雙方之間大大小小的戰爭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可以稱得上是世代血仇。

月輪國疆域遼闊,又是佛宗興盛之地,實力遠在大河國之上,尤其是最近這些年,西陵神殿與月輪王族的關系日益良好,如果不是大唐帝國與大河國親厚,說不定月輪國的僧侶大軍早就已經踏上了大河國的領土。

曲妮瑪娣身為月輪國主親姐,當然對大河國的人非常仇視,數月來在燕營處的威逼,對那道溫泉的搶奪以及此次艱難的運送糧草的任務,身後都有她的影子,所以對這些墨池苑弟子是毫不客氣,言語陰厲強橫的厲害。

墨池苑弟子們自從離開大河國莫幹山來到燕北邊塞後,便一直在不停忍受來自月輪國的羞辱與陷害,如今在荒原王庭部落裏,在神殿召集的會議上,對方竟然完全沒有絲毫羞愧之意,更是對已然死去的同門出言不遜,少女們即便性情再溫婉,也無法控制自己心頭的憤怒,紛紛站起身來。

清鳴劍蕩之聲響起,十余把細長的秀劍閃爍著寒意,對準了曲妮瑪娣姑姑,此時此刻,她們早已忘了這位老婦人擁有多麽尊貴的身份。

寬闊的議事帳下,來自月輪國白塔寺的僧侶們,看這些墨池苑弟子竟敢拔劍相向,怒喝著站起身來,想要沖到曲妮瑪娣姑姑身前保護。

曲妮瑪娣擡起蒼老的手臂,示意苦行僧們不用太過激動,目光冷漠看著身前的大河國少女們以及她們手中的劍,微耷著的唇角緩緩翹起來,顯得極為不屑。

神殿召集的議事大會,哪裏會允許這些大河國少女們亂來,這位姑姑反而冷血地期望少女們會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旦她們真的敢對自己的動劍,那麽無論是神殿諸人,還是各國來的修行者,都會用嚴厲的手段對付她們,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即便是那位始終沉默的唐國將軍,也不方便再插手。

酌之華緊握著手中的秀劍,回頭看了一眼。

有很多人像她一樣,都把目光投向那處。

書癡莫山山依舊安靜地坐在椅上,似乎沒有聽到曲妮瑪娣對自己宗派的羞辱,似乎對草甸上那件事情沒有任何看法,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目光微垂看著自己純白的衣裙,似乎要把那抹垢痕看成一朵脫塵的蓮花。

因為她的沉默,帳內的氣氛愈發緊張,沒有人知道這些大河國少女們會不會在羞惱之余,憤怒出劍,從而導致不可控制的後果。

坐在首位上的神殿天諭司司座大人,臉色越來越陰沉,白眉之間仿佛要凝出幾滴露水來,對曲妮瑪娣和墨池苑弟子,這位大人物都有足夠的理由不滿意,比如說沒有尊重自己,只是想著裁決司與月輪之間的關系,他一言不發。

空氣中那根無形的弦越繃越緊,曲妮瑪娣臉上蒼老皺紋裏的嘲諷輕蔑神色越來越濃,如果事態就這樣僵持下去,被羞辱的依然還是那些大河國少女,可如果大河國少女們真敢藐視神殿威嚴自行出手,又不知會迎來怎樣的淒慘下場。

“夫子曾經說過,道理這種東西不辯不明,越辯越明,無論馬賊劫掠那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但總要聽聽雙方的意見,你們這些小丫頭也是,說話便好好說話,把鞘裏的劍抽出來做什麽?曲妮瑪娣姑姑性情就這般直接,難道你們不知道?”

這一番話連打帶收,還隱著對曲妮瑪娣行事談吐的淡淡嘲諷,隱約間偏著墨池苑弟子,帳內諸人不由一陣微嘩,然而說這話的人乃是大唐帝國的舒成將軍,那麽無論是神殿司座甚至曲妮瑪娣本人,都不好如何質疑。

曲妮瑪娣冷哼一聲,回頭看著舒將軍寒聲說道:“我倒要看看她們能說出什麽。”

酌之華性情溫婉而有執事之能,借著這個機會輕斥師妹們退後,然後向前踏出幾步,揖手行禮之後,仔仔細細把那天草甸上下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

……

同樣的故事,從不同當事者的口裏說出來,結局一樣,但過程卻是截然相反。在神殿騎兵統領陳八尺的言談中,大河國墨池苑弟子就是一群昏庸無能,怯懦畏戰的廢物,才會導致糧草盡毀,燕國軍民死傷慘重,而在酌之華的故事中,草甸上那群神殿騎兵統領則是冷血自私,明明看著正道同人陷入死地,卻不肯加以援手,直到最後墨池苑弟子血戰將勝,他們才沖下來搶奪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