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燃燒的黑眸

桑桑沒覺出這首詩哪裏好,覺得比自己當初寫給寧缺殺人用的那首詩還要糟糕,而且她想起來這個和尚曾經在書院外威脅過自己和寧缺,所以她轉身關門。

鋪門被悟道的手擋住,他毫不遮掩臉上癡迷以及狂熱的占有欲望,看著桑桑興奮說道:“為了讓你能夠自由地跟隨我去天涯海角流浪看潮起潮落,花開花謝,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殺了你的那個少爺。”

聽到這句話,桑桑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他的臉。

悟道看著小侍女認真的神情,愈發陶醉,癡癡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她的臉。

隨著指尖與微黑小臉的接近,他仿佛能清晰感受到桑桑身上那股透明幹凈令人沉迷的味道正在滲入自己的身體,呼吸略顯急促,非常嚴肅地說道:“我這一生從未遇過如此令自己興奮的女子,你必然是我的。”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嚴肅端莊,並沒有什麽貪婪而癡迷的神情,身上破爛僧袍被風拂著依然出塵,然而清俊臉上每根毛孔仿佛都在流淌著狂熱的體液,每個字仿佛都在向風裏散播著淫褻的味道。

桑桑退後一步,避開那只像毒蛇信一般濕漉黏滑的手指,看了眼僧人微微隆起的襠下,臉上沒有惡心的情緒,甚至沒有情緒,轉身伸手接過一只盆。

木盆裏是昨天的洗菜水,專門儲著準備用來沖馬桶。

老人不知何時溜回後院把這盆水端了出來,平靜在旁邊等待。

桑桑接過水盆,雙臂一擡,用力向身前潑了過去。

嘩的一聲。

這盆混著泥礫的臟水潑在了悟道身上,把他從頭到腳淋到濕透,兩根黃蔫發臭的爛菜葉子耷拉在他鋥亮的光頭上,他臉上端莊嚴肅的神情驟然一僵。

啪的一聲,老筆齋的木門被緊緊關上。

渾身濕透的悟道怔怔站在石階下,過了很長時間才醒過神來,他伸手抹去臉上泛著泥腥味的水,緩緩摘去頭頂兩根爛菜葉子,肅然面容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

兩次與桑桑相遇,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興奮狂熱,但此時被一盆水當頭淋下,淋至透心涼,他臉上的笑意裏終於第一次出現冷酷冷漠的味道。

因為悟道很痛心很憤怒,他不理解這個小侍女為什麽要如此對待自己,自己紆尊降貴想要討她歡心,想把她納入房中在錦被之上好好疼惜,難道有什麽錯?難道你不應該覺得榮幸然後幸福的昏厥過去?你居然敢拿水來潑我?

然而愈是如此,他對桑桑的興趣更大,冷酷的笑容之下,那顆想要占有對方攫取對方幹凈體息的心臟跳的愈發急促而興奮。

一直監視著臨四十七巷的魚龍幫眾,注意到老筆齋前的動靜,幾名青衣漢子走了過來,把悟道圍在中間,壓低聲音冷厲說道:“這鋪子裏住的人是齊四爺的朋友,如果你這和尚不想見不到明天的日頭,馬上離開然後永遠不要再回來。”

情僧悟道來自不可知之地,哪裏在乎這些世俗裏的江湖人物。只是長安城裏藏龍臥虎,大唐帝國強者輩出,便是他也不敢太過放肆,而且此時還未入夜,巷子裏有好些民眾在指指點點,有諸多不方便。

他沉默片刻後,隔著木門望著鋪子裏輕聲微笑說道:“我會回來的。”

說完這句話,他理都未理那些穿著青衣青褲青鞋的魚龍幫幫眾,輕拂僧袍,轉身漠然向臨四十七巷外走去,僧衣輕擺,草鞋踩碎落下很久的枯葉。

光禿冬樹的枝椏落下的影子,覆在他平靜的臉。

書院二層樓登山那夜,他被顏瑟大師稍施薄懲焚了僧袖,便暫時離了長安去南方山野遊歷,這數月他一直不在唐國境內,甚至極少見人人蹤,所以他並不知道春天之後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那個讓自己念念不忘莫名興奮的小侍女究竟是誰,他甚至不知道寧缺是誰,只是一直恨恨記著一個叫鐘大俊的家夥。

春去冬至寒意漸深,時間總會沖淡很多東西,比如忌憚,悟道壯著膽回到唐國境內,通過某些途徑知曉顏瑟大師最近似乎正為某些事情煩心,他想著那位恐怖的神符師應該不會還記得自己,懼意漸退,便勇敢來到了都城長安。

因為他很想念那個小侍女,他很想擁有那個小侍女,仿佛是命運又或者是機緣,他進入長安城的第二天便看到了對方,一路跟蹤她從公主府來到了臨四十七巷,難以壓抑心頭興奮敲開了老筆齋的木門,最後換來了一盆臟水和兩條爛菜。

無妨,內心的熾熱和那種莫名的吸引不可能被一盆水便澆熄。

他是情僧悟道,自離開懸空寺後,周遊世間,無論月輪還是南晉,無數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紛紛降於身下,又怎會在一個小侍女面前受挫?

悟道微笑行走在冬樹之下的小巷中,想到即將償願,心情一片喜樂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