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書院兩條路線的戰鬥(上)

寧缺雖然在符道方面頗有天賦,然而在修行如癡這方面,距離四師兄和莫山山還非常遙遠,而且他現在的境界根本無法聽懂莫山山和四師兄討論的那些內容,站在窗畔是百無聊賴,發現確實沒有人願意理會自己,只好訥訥離開。

走到打鐵屋後,他躬身捧著溪水洗了洗臉,讓被高溫和水蒸汽弄的有些恍惚的精神清醒了些,然後坐在溪畔看著緩緩轉動的大水車開始發呆,不是因為被遺忘後真有什麽失落感,而是在思考前天雪夜紅墻前說了那聲喜歡後,這件事情應該怎樣向下繼續發展,很明顯莫山山對自己的態度一如從前般平靜淡然,那麽自己是不是應該不要太過著急,然而為什麽總覺得好像自己遺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聽說你把書癡帶到書院來了?”

一道聲音從寧缺身後突然響起,把他嚇了一跳。他回頭望去,看著負手走來的陳皮皮正準備說些什麽,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因為按照對這個家夥的了解,知道自己帶著莫山山來書院,陳皮皮肯定會好生奚落打趣一番,絕不會像此時這般嚴肅。

寧缺說道:“不要想著借此攻擊我,這是大師兄的意思。”

陳皮皮看著他身旁面溪而立,雙手依然負在身後,圓乎乎的身軀竟被他硬生生站出了幾分淵停嶽峙的氣魄,只聽他緩聲說道:“你想清楚了嗎?”

寧缺微異問道:“想清楚什麽?”

陳皮皮看了他一眼,神情嚴肅說道:“想清楚你要和莫山山在一起。”

寧缺嘲諷說道:“你不要小時候被葉紅魚欺負的太慘,就此便對女性失去了所有信心,繼而想要拆散世間所有情侶好不?這樣顯得太可憐。”

陳皮皮正準備說些什麽,寧缺忽然向後仰身,望向他一直負在身後的兩只手。

看到陳皮皮身後那兩只明顯被豬蹄還要紅腫的手,寧缺大吃一驚,倒吸一口冷氣,跳起來關心說道:“你這是怎麽了?”

陳皮皮看著溪對岸的青草野花,帶著不盡滄桑意,悠悠說道:“那天你隨大師兄回來時,我曾經向大師兄告了二師兄一狀。”

寧缺看著他點了點頭,說道:“然後呢?”

陳皮皮舉起自己像紅燒豬蹄似的雙手,輕嘆一聲說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寧缺看著他的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敢確定問道:“二師兄打的?”

陳皮皮點點頭。

寧缺大怒說道:“二師兄下手怎麽這麽狠?平白無故怎麽能隨意打人?”

陳皮皮轉頭看著他,眼眶微濕說道:“小師弟,你居然敢為我怒斥二師兄,我終於確定你真是一個好人,只是二師兄搬出了院規,倒也不能算平白無故。”

“院規我也學過,哪裏有不能告狀這一條?”

“但有不能撒謊這一條。”

“那天在老筆齋裏你撒謊了?”

“嗯……其實也不能算撒謊,就是我說十一師兄吃花那段稍微誇張了些。”

“誇張到了什麽程度?”

“十一師兄不是見著所有花都往嘴巴裏塞,他也是挑好吃的在吃。”

寧缺不可思議說道:“就因為這樣……二師兄便拿院規懲處你?”

陳皮皮看著他傷感說道:“二師兄是君子,他很嚴格地按照道理規矩辦事。”

寧缺感慨說道:“我怎麽聽著總覺得這毫無道理?”

陳皮皮看著他認真說道:“記住,只要夫子和大師兄沒有意見,那麽在書院唯一有資格講道理的就是二師兄,也只有他說的話才是道理。”

寧缺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把這條真理牢牢記在心中,然後輕輕拍了拍陳皮皮的肩頭表示安慰,心想原來呆在書院後山也不見得如何安全,如此一來想著自己被扔到俗世風雨中去打生打死,心理便覺得平衡了不少。

便在此時,陳皮皮忽然身體驟然僵硬,然後掙開寧缺的手,毫不猶豫轉頭便順著小溪向後山深處跑去,胖乎乎的身軀竟像片落葉般,倏乎直去數十丈,瞬間消失在滿山密林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蹤跡。

寧缺怔怔看著他消失的地方,心想果然不愧是年輕一代裏境界最高的天才人物,明明肉身力量糟糕至極,竟能院服一揮便借了天地元氣飄搖而去。

“聽說你把書癡帶到書院來了?”

又一道聲音從寧缺身後突然響起,而且問的問題也一模一樣,然後他的反應卻與先前大為不同,先是身體微僵,然後迅速轉身長揖及地,極為恭敬應道:“稟報二師兄,這是大師兄的意思,不過我確實也想帶她來逛逛。”

二師兄點了點頭。

寧缺直起身,強行壓抑住不去看二師兄頭上那頂古冠,神情看似平靜,實際上院服裏早已是汗如雨下,知道自己後面加那一句算是加對了,不然讓二師兄誤以為自己是拿大師兄壓他,只怕也會拿書院的道理來教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