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清河郡到了

出了青峽,便來到大唐帝國真正的南方。原野上阡陌縱橫,花樹漸繁,溪河平流,安靜向南而去,直至最終匯入著名的大澤。

因為有北面群山和青峽的存在,所以哪怕南晉軍力強大,水師更是天下聞名,大唐卻沒有在南方平原上布置重兵。

於是這片同樣富庶的原野,比北方少了些壯闊,多了些明秀雅致的氣息,道路兩旁的民宅也是如此,大多是白墻黑檐,高低有致,若隱若現在青樹水車之間,並不顯得單調,反而別樣靜美。

黑色馬車繼續向南,沿途風景越來越安靜,溪河越來越多,清池石橋常見,農田相對變得少了些,幽靜的莊園卻多了不少。

原來已經到了清河郡。

清河郡有座大城,號稱大唐南原第一城,名為陽關,這座池城地勢雖不險要,卻在極關鍵的交通要道中,故而朝廷雖未在此駐有重兵,陽關城的一應城防卻是由鎮國大將軍許世某部直接管轄。

如今的陽關城守姓鐘,城中第一大姓也是鐘,基本上把持了這座城池的各行各業,而鐘姓只不過是清河郡諸大姓裏最不起眼的一個門閥。

大唐南方的這些高姓大閥,擁有良田萬頃,財富無數,而真正能夠令得這些門閥綿延長久的卻是對教育的重視。

這些門閥最為注重教化傳承,逾千年的底蘊風華,不知出了多少名士。大唐朝廷官員不說,多年前的歷任皇後不說,甚至還曾經出過數任西陵大神官,如今還有不少清河子弟在西陵神殿擔任神官,或是被天諭院禮聘為教習。

清河郡的各級官員基本上都是由門閥子弟擔任,只是嚴明唐律在上,皇室暗中打壓數百年,如今的清河郡諸大姓相對比較低調,而且在本鄉本土任職,總想要與長安城爭些顏面,所以整個清河郡可以說是政治清明,治理有方,很是繁華熱鬧,加上特有的文人氣息,以及淺淡適意的、能夠被唐人所接受的宗教氣息,所以在唐人心中向來是排名前三的遊覽去處。

陽關城裏商鋪眾多,遊人如織,有大小湖泊共一百三十二,故又稱百湖之城,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城南的瘦湖,湖雖不大,卻地近府衙,更關鍵的是湖畔有南方最好的青樓與客棧,湖上有最華麗的花舫。

前往爛柯寺的使團,在陽關城休整暫歇數日,便是住在瘦湖東面相對清靜的一座大宅裏,那座大宅屬於清河郡七大姓裏的宋家,月前聽聞使團要來,宋家竟是毫不猶豫地讓了出去,可謂是給足了使團面子。

距離瘦湖約四個街區,有一個大唐郵所,郵所外停著輛黑色馬車。

寧缺隔著車窗,看著城景,看著街上那些相對行揖的書生,不由笑了笑,想起了書院裏那個曾經的同窗:陽關鐘大俊。

那個陽關鐘姓大力培養的鐘大俊,那個曾經無比敵視他的鐘大俊,那個被他打了無數次臉的鐘大俊,那個曾經被他冒名頂替過的鐘大俊,那個曾經被他關押了好長時間的鐘大俊,那個好長時間都沒有想起的鐘大俊。

“俱往矣。”

寧缺回想著當年在書院裏的日子,不由生出恍若隔世之感,如今他與鐘大俊早已是兩個世界的人,自然有資格這般感慨。

因為令他厭憎的鐘大俊的緣故,他對把持陽關的鐘族自然也沒有什麽好感,順帶著對這座陽關城也沒有什麽好感,雖然坐著馬車一路看來,竟是挑不出這座城絲毫毛病,但他有些執拗地認為,此間與長安城比較起來,總差了些東西,至於究竟差些什麽,他才懶得去琢磨。

便在這時,桑桑走了馬車。

寧缺問道:“銀子寄了?”

桑桑點了點頭。

寧缺說道:“確認用的是朝廷文書聯寄?”

桑桑說道:“能省五兩銀子,當然不會忘。”

寧缺滿意說道:“那便好。”

自從離開渭城之後,更準確地說,從老筆齋開張,然後開始掙到很多銀子後,他二人每月都會按時給渭城寄些銀兩。數目雖然不多,但總是個意思,而且按照寧缺的話來說,那個破地方要銀子也沒什麽用處,寄再多最終還是會落進賭坊和酒鋪這兩個地方,何必好死那兩個家夥。

雁鳴湖畔宅院購置裝修再修,基本上花光了寧缺所有的錢,甚至包括明年的賭坊分紅也都花了出去,不過這次去爛柯寺應該要算是公差,所以他毫不客氣地假傳夫子的話,在前院黃鶴教授那裏連蒙帶騙取了三千兩白銀,又從徐崇山那裏威逼利誘弄了一千兩,囊中飽滿如昨。

他與桑桑依然習慣性地節約,不過既然是有錢人,自然開始在乎享受,顏瑟大師留下的馬車雖好,但在陽關城裏住馬車不免有些驚世駭俗,所以他挑了瘦湖旁一家看上去最高級的客棧,然後要了最好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