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鴉雀無聲(第2/2頁)

眾人望向那方佛輦,難抑震驚地想著,難道帷布後真是懸空寺的高僧?這次爛柯寺的盂蘭會居然會驚動這麽多世外高人?

人們的激動和興奮是很自然的事情,只不過這時候沒有人像先前拜見寧缺那樣,走到佛輦前行禮請安,因為佛輦這時正被一枝鐵箭瞄準著。

聽到觀海僧的話,寧缺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握著鐵弓的左手穩定的就像是這道千年不變的山澗一般,平靜而專注地等待著佛輦中人的回話。

……

……

書院對懸空寺。

十三先生對戒律院首座。

僅僅是這些名字,便足以震驚修行界,山澗旁的修行者們下意識裏壓抑住驚呼的沖動,緊張地注視著場間,連呼吸聲都放緩了很多。

不可知之地間的對抗,竟然會發生的塵世間,能夠親眼目睹這樣的戰鬥,足以令世間普通修行者為之癲狂,怎能不興奮緊張?

山澗旁異常安靜,只能聽到翠鳥在竹裏帶著余悸的哀切低鳴,還有那些散落在草地上吃草的馬兒踱步的輕微蹄聲。

他們在等待那道渾厚的聲音再次從佛輦裏響起。

他們在期待佛輦裏的懸空寺來人會怎樣面對書院的這一箭。

很長時間過去,佛輦裏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秋風微拂青葉,那位懸空寺高僧始終沉默。

寧缺問他敢不敢接自己一箭。

懸空寺僧人沒有回答。

那便是不敢。

……

……

對於佛輦的沉默,寧缺並不意外。

對於世間普通修行者來說,懸空寺是傳說中的地位,有種先天的敬畏。

但他來自書院,他見過懸空寺的僧人,所以他以平常心待之。

從聽到銅鈴聲起,他便在判斷對方的修為境界。

他不知道戒律院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戒律院首座在寺中是什麽地位,但他可以肯定,對方絕對不是傳說中懸空寺講經首座那樣的至強者。

佛宗沒有修行五境的說法,卻有悟的妙義。

連續聽了兩句話後,他確認這位懸空寺來人,必然是大悟之輩,如果與修道的境界來形容,至少等同於知命中境。

如果是紅蓮寺前的寧缺,面對一位知命中境的強者,絕對會轉身便逃。

然而在那場秋雨裏,他已然知命。

這名懸空寺僧人的修行境界應該比如今的隆慶皇子高出一線,但論及功法之邪惡恐怖,手段之詭魅實用,只怕還不如隆慶。

在寧缺晉入知命境後,普通的知命境修行者,便很難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接下他的元十三箭,而且他來瓦山後沉默了太久,今日兩度開弓卻始終未射,這一箭正是精神狀態飽滿將溢,最為渴望所以強大的一箭。

如果隆慶重新出現在此地,也無法再接住他的這一箭。

所以他確信佛輦裏那名懸空寺僧人也接不住,那麽對方自然不敢接。

看著沉默了很長時間的佛輦,寧缺微笑著說了一句話。

“既然不敢接,那就請大師繼續保持沉默吧。”

……

……

不敢接,那便繼續保持沉默吧。

躲進翠竹裏的翠鳥仿佛也聽懂了寧缺的話,驚懼地不敢鳴叫,在草坡上的那些駿馬也警懼地停止了跨步,真正的鴉雀無聲。

曲妮瑪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畫面,竟然顯得有些絕望,一直仿佛無感無知的花癡,也忍不住望向站在黑色馬車上的寧缺,眼神復雜至極。

山澗旁一片死寂,場間眾人震驚的難以置信,因為寧缺的強橫,更因為書院的強大,鐵箭控而不發,居然便逼得懸空寺僧人沉默不語,震懾全場,無人敢應。

“修道三年,便入知命,世間……哪有這等不講理的事情?”

南晉劍閣強者程子清,看著黑色馬車上迎秋風而立的寧缺,聲音微澀喃喃道:“師兄你曾經說夫子有好幾層樓那麽高,如今看來,人世間哪裏有夫子那般高的樓,而更令人恐懼的是……眼看著書院又要起好幾座高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