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書院算天(上)

桃山前坪上真正的強者們還沒有出手。

金帳王庭國師和趙南海,都是境界深不可測的高人,葉紅魚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恐怖,沉默不語快要被遺忘的佛宗七念,是和她兄長以及葉蘇相同層次的天下行走,更不要說還有西陵掌教,一個勒布大將便讓她身受重傷,唐小棠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再怎麽拼命,好像都沒有辦法把自己的男人帶走。

按道理來說,等待被拯救的陳皮皮,這時候應該要比她更低落一些,但他卻似乎並不這麽想,圓乎乎的臉上還帶著笑容。

“為什麽呢?”他問唐小棠。

唐小棠看著他很認真地解釋道:“因為我不行了。”

陳皮皮說道:“如果只有你,當然不行。”

唐小棠說道:“大不了就一起死。”

陳皮皮委屈說道:“我不想死。”

唐小棠說道:“死有什麽好怕的。”

陳皮皮說道:“反正不想一起死。”

唐小棠有些不高興,低著頭不說話。

陳皮皮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道:“既然你來了,便是我老陳家的人,所以要聽我的話,可不能一起死。”

唐小棠低著頭說道:“我不會走的。”

陳皮皮說道:“放心,我也不會死,我們都不能死,雖然人固有一死,但在我看來,我至少不會今天就死。”

唐小棠擡起頭來,看著他滿懷希望問道:“你行?”

“我也不行,但既然大師兄同意你來桃山,總不能看著我們不行。”

陳皮皮笑著搖頭說道。

他知道寧缺已經來到桃山,這時候肯定就在光明祭的現場,書院的同門肯定有所安排,唐小棠也知道,只是沒有想起來。

祭壇四周的人們,其實也是這樣認為的,書院既然已經派了位二代弟子來到桃山,便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那麽一定還會有人出現。

誰會在桃山出現?大先生二先生還是三先生?

七念想著那年在爛柯寺,君陌於秋雨裏飛劍斬斷佛祖石像的畫面,沉默不語,別的人也同樣沉默,甚至有些隱懼。

大先生李慢慢在蔥嶺之前,步步殺人,月輪國從國主到普通士兵,紛紛死去,懸空寺七枚大師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便身受重傷,其後又與強大無敵的觀主在人間千裏縱橫,周遊數日,最終在長安城上演了那幕決戰。

二先生君陌守青峽,萬騎莫過,力敗葉蘇,雖然最終被劍聖柳白斬了一臂,卻也重傷了那位世間第一強者。三先生余簾便是傳說中的二十三年蟬,在書院後山,把掌教大人傷的不成人形,即便西陵神殿試圖隱瞞,奈何唐國不停地宣傳,此事早已傳遍天下,更不要說在稍後的長安一戰裏,她竟是跳上青天,一刀斬斷彩虹,生生把觀主留在了長安城中。

書院後山的三位先生,在這場伐唐之戰裏展現出了驚世駭俗的境界實力,雖然據說這三人傷勢都尚未痊愈,西陵神殿必然也有準備,然而如果這三個人今天真的來到桃山,西陵神殿的準備能夠起作用嗎?道門真的能勝嗎?

……

……

大師兄不在桃山,他在燕國和宋國交界處的一座小鎮外。

時值清秋,他便已經穿上了棉襖,腰間系了很多年的那只水瓢碎在了蔥嶺前,現在換了根尋常無奇的木棍。

或許是因為他做事情的速度很慢,說話也很慢,所以他叫李慢慢。今天他走的特別慢,甚至比以往那些年走的還要慢一些。

與觀主在人間縱橫七日,在長安城裏連番血戰,大師兄受了很重的傷,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現在雖然傷好了些,不用再坐在輪椅上,但依然沒有辦法走的太快,除了這個原因,他走的如此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現在很緊張,甚至有著弱下於面對觀主時的緊張。

用了很長時間,他才走進小鎮深處,走到那間書畫鋪子前,然後緩慢地掀起前襟,緩慢地邁過門檻,對著裏面那人緩慢地施了一禮。

那人坐在鋪子裏的椅間,手裏拎著只酒壺,臉上有些皺紋,發裏有些雪意,看上去四十余歲,又像是活了四千多歲。

“見過前輩。”大師兄看著椅中那人說道。

書畫鋪老板從後廂裏走了出來,看著李慢慢,似乎根本不認識,問道:“先生喝茶還是飲酒?茶酒都有好物。”

大師兄說道:“我喝水便好。”

椅中那人對老板說道:“你先進去,無事不要出來。”

那人手裏拿著酒壺,便是酒徒,那老板來自長安,名叫朝小樹,二人相識時間不長,卻已經十分熟稔,酒徒不想他枉死,便讓他進去。

前鋪只剩下酒徒和大師兄二人。

酒徒說道:“你走的太慢了,看來傷還沒有好。”

大師兄說道:“總有一天是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