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棋盤的那頭(第2/2頁)

首座艱難擡頭望向他,說道:“看來你已知道發生了何事。”

酒徒的臉色非常難看,說道:“如此大的動靜,整個人間都知道了,我即便想裝作不知道,又如何能夠?”

人間處處鐘聲經聲時,他一直在燕宋之間的那座小鎮上,然而即便與屠夫在一處,他依然覺得極為不安,與朝老板喝了很長時間的茶。

“我沒想到,你們真的敢對昊天下手。”酒徒喃喃說道。

首座緩聲說道:“這是佛祖的安排。”

酒徒看著他頸下那道小裂縫,伸手揀起一塊石子,扔了進去。

首座頸部與地面之間的那道裂縫,瞬間擴展開來,那是因為石子正在裏面不停地膨脹,正是佛宗無量境界。

片刻後,講經首座從地底爬了出來,修至金剛不壞的佛身上沒有留下傷痕,但身上的袈裟包括手裏的錫杖都已經被大地碾成了粉末,此時站在荒原秋風間,不著一縷,哪裏還有半點佛宗高僧的模樣。

首座從酒徒手裏接過一件衣服,說道:“當年你從佛祖處學得無量法門,我憑此脫困,如今想來,一切皆是佛緣。”

酒徒說道:“這是昊天的世界,天意不可測,自然無佛緣,若不是她去了棋盤裏,我也沒辦法把你從地裏拉出來,所以不是佛緣,是天意。”

首座說道:“自今日起,再無天意,只有佛緣。”

酒徒說道:“真不知你這和尚的信心來自何來。”

首座說道:“隨我來。”

二人離開崖壁,來到巨峰間的崖坪上。

首座看著那株很是破落的梨樹,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此樹乃佛祖親手種下,梨便是離,意味著與人間分離。”

酒徒神情凝重說道:“五百年一開花,難道昊天一去便是五百年?”

首座說道:“其內不知年歲,昊天……再也無法回到人間。”

酒徒微微挑眉說道:“若昊天把佛祖殺死,自然便能回。”

首座平靜說道:“佛祖已涅槃,如何能被殺死?”

酒徒皺眉,直到此時,依然沒有人知道佛祖是生是死,這座名為般若的巨峰,是佛祖的身體所化,那佛祖的意識在哪裏?

首座對著雨水裏的棋盤跪倒,贊道:“我佛前知五千年,後知五千年,他不在懸空寺,不在佛身,佛就在這一方小小棋盤裏,等了昊天整整五千年,終於等到今日相會,這是何等樣的智慧,何等樣的慈悲?”

酒徒神情微凜,覺得愈發聽不懂,如果佛祖的意識確實在棋盤裏,那首座為何說昊天無法滅掉?涅槃到底是什麽?

看著那張普通的棋盤,他沉思良久,依然無所得。

這張棋盤是佛祖等待昊天的戰場,除非夫子回到人間,再沒有誰能夠進去,沒有誰有資格參與進去,即便是他也不行。

值得思考的是,昊天進棋盤的時候,身邊還有個人,確實無人能進棋盤,但那人已經提前進了棋盤,他會對這場戰爭造成怎樣的影響?

酒徒說道:“有個問題。”

首座說道:“什麽問題?”

酒徒說道:“有個人。”

棋盤裏除了天與佛,還有個人。

首座平靜說道:“寧缺雖然境界提升頗快,然則不過知命境,哪有資格參加到這樣層級的事情裏?”

知命境乃是修行五境巔峰,然而講經首座和酒徒都是逾五境的至強者,自不會在意,連他們都無法觸碰這場天佛之戰,更何況寧缺。

酒徒神情嚴峻說道:“即便他不能影響棋盤裏的事情,但他能夠影響棋盤外的人世間,他在棋盤裏,書院怎能不管?”

書院有大師兄和二十三年蟬兩名逾五境的至強者,還有個誰都不知道發起飆來會到何等境界的君陌,如果讓這些人知曉,佛宗把寧缺困死在棋盤裏,他們會怎樣做?他們會做些什麽?君陌會不會發飆?

首座微笑說道:“觀主讓你來傳訊,不正是算到了今日的情形?”

……

……

誰都想不到桑桑和寧缺這時候在哪裏,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

看著有些熟悉的街道,有些印象卻還是陌生的民眾服飾,二人沉默了很長時間,寧缺想著事情,甚至忘了收大黑傘。

街旁有很多神龕,裏面供著佛像或尊者像,到處彌漫著香料的味道,有佐食的香料,也有佛前的燃香,行人們神情安樂無比。

他和桑桑進了棋盤,卻到了朝陽城。

“這是怎麽回事?”

“你問我,我去問誰?”

寧缺望向桑桑,嘆道:“當然是你去問佛祖啊。”

桑桑背起雙手,向街中走去,說道:“那得先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