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深淵底,潭水畔(第3/4頁)

沒有人出來攔阻,黑衣執事面無表情在前面走著,似乎很確信,整座幽閣此時已經沉睡,就算腳步聲再響亮些也無妨。

通道真的很長,禇由賢和陳七在裏面走了兩個時辰,走到腳酸眼花,小腿肚快要抽筋,還沒有看到出口,陳七敏銳地發現,這一段的通道墻壁上蒙著淡淡的灰,有被風拂過的痕跡,油燈架上滴著的油漬有些新。

看見那些風拂過的痕跡,根據通道的傾斜角度和行走距離計算,應該已經快要走到山下,他放松了些——通道要走到盡頭了——接著他又緊張起來,種種細節都在證明,至少有數十年時間沒有人走過這段通道。

西陵神殿的幽閣裏,居然藏著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逃生通道,這是誰修的?那名黑衣執事又要帶自己二人去哪裏?

陳七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卻更加震撼不解,葉紅魚做為裁決大神官,自然知曉幽閣最大的秘密,那些掌教都不知道的秘密,也只有她能夠讓整座幽閣都保持沉默,只是她為什麽要暗中把自己和禇由賢放走?

通道終於走到了盡頭,黑衣執事按動一塊青磚,解除了機關,取出道劍,極為謹慎地拔開前方數株帶著致命毒刺的灌木,帶著禇由賢和陳七走了出去。

洞外便是自由,有無數星光從夜穹裏灑落,被山崖絕壁間的雲霧過濾,又被深淵底部的瘴氣包融,從乳白變成有些詭異的紫色。

陳七和禇由賢看著奇異妙異的紫色星光,得獲自由的欣喜和不解帶來的惘然同樣強烈,一時間竟怔住不知該說些什麽。

黑衣執事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手掌一翻把兩粒藥丸塞進他們的嘴裏。禇由賢反應過來時,藥丸已然入腹,融化不見,他大感驚怒,尤其是感覺到胸腹間的煩惡意和灼痛感後,以為中毒了,更是悲憤至極。

要殺在囚室裏殺了便是,何至於要把我從囚室裏放出來,走了這麽遠的路到了幽閣外才下毒?給予希望後再讓人絕望,那是怎樣的痛苦,難道你們裁決神殿的人都是變態,而且難道你們不知道走這麽遠我的腳都磨破了嗎!

禇由賢恐懼地癱軟在地,神智有些不清,迷迷糊糊間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無助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但他等了一段時間,非但沒有沉入黑暗的海洋昏睡不醒,反而變得越來越清醒……

怎麽了?他有些惘然地站起身來,晃了晃頭,用了很長時間才完全清醒過來,待他看到星光下那些瘴氣,想起在長安城看到的那些情報,才明白那顆藥丸不是毒藥,而是解瘴毒的藥丸,不由覺得好生尷尬。

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拍掉身上的腐葉,向前方那名黑衣執事和陳七走去,準備繼續向前走,才發現二人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深淵底部的樹木大部分都是藤木,沒有大片的樹葉,說是森林並不準確,按道理來說,視野應該相對開闊,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夜穹裏灑落的星光,絕大部分都被絕壁間的雲霧遮掩,所以才會變成那種詭異的紫色,而當他們站了會兒後,四周的霧瘴越來越濃,環境更是變得昏暗無比。

禇由賢注意到腳下是極厚的腐葉,看著四周那些模糊的藤樹影子,想起傳說中幽閣後方深淵的恐怖,忽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

深淵裏的霧瘴有自然蘊積的毒素,更有絕壁幽閣裏無數囚徒死後殘留下來的怨毒意念,混在一起極為可怕,而他此時便站在這些霧瘴裏。

禇由賢知道,如果不是吃了一顆解毒藥丸,只怕自己此時已經五竅流血而死,現在他還活著,饒是如此,依然十分害怕,尤其是當四周藤樹後方隱隱傳來淒厲的動物鳴嘯聲後,剛剛擦幹的額頭迅速湧出冷汗。

有毒瘴,有在毒瘴裏生活了無數年的強大生物,據說從來沒有人能夠走出這片深淵,他們能夠走出去嗎?如果走不出去,豈不依然是死路一條?禇由賢膽顫心驚地想著,看著原地不動的陳七和黑衣執事,不明白他們為什麽不繼續向前。

風從絕壁上下來,將林間的霧瘴吹的稀薄了些,星光重新落下,禇由賢這才注意到,近旁有一方水潭,水潭的那邊隱隱約約有些黑影,看形狀應該是馬車。

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兇險地域裏,居然有車隊?那些馬車是誰的?誰在那些馬車上,停在潭那邊在等誰?等自己?那我們為什麽不過去?

禇由賢今夜死裏逃生,又遇必死深淵,精神受了多次重復沖擊,早已變得有些糊塗惘然,不停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陳七是魚龍幫的智囊,以行事冷酷著稱,自然相對要冷靜很多,他只看了那邊的馬車數眼,便像身邊的黑衣執事那樣,擡頭望向夜空。

那片夜空裏應該會落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