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唐相遇

香燃盡時,有金聲響起,示意這一輪學生的考試結束。陳長生隨著其余的待試學子走出樓外,並不理會那些望向自己的異樣目光,按照指引前往湖後石坪發榜的地方,等著暮時最終的考試結果。

別的人大多數還留在樓前,互相對照答案,或是痛訴考試的困難,當他來到湖後時,石坪上還很清靜,只有那名先前曾經大放光明的青衣少年站在湖畔。他想著天才難免孤傲,沒有上前,沒想到對方卻走了過來。

“我叫唐三十六。”青衣少年說道。

陳長生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對方會主動前來攀談,整理衣衫,禮貌應道:“耳東陳,陳長生。”

唐三十六怔了怔,似是沒想到這名少年的名字會如此俗氣,便是鄉下的富家翁大概也不會給自己的兒子如此取名,沉默片刻後,說道:“這名字倒是樸實,我不好說差。”

陳長生心想你說話倒也老實,不過你的名字也挺奇怪。

“我叫陳長生……是因為小時候得過一場病,師父希望我能夠長命百歲。你呢?你為什麽叫唐三十六?難道你在家裏排行三十六?你家裏怎麽有這麽多人?你家是哪兒的?兄弟姐妹這麽多,背書的時候會不會太吵?”

唐三十六愣住了。

當面詢問對方名字的來歷,不是很禮貌的事情,更何況,他長著一張清冷、生人勿近的臉,那些不知道他名字來歷的人,哪怕再如何好奇,在他面前也都忍著,不敢當面詢問,卻沒想到,這個少年就這麽隨便地問了出來,還附贈了那麽多話題。

其實陳長生想的很簡單,在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在滿是嘲諷與冷眼的天道院裏,對方明明是個天才人物,卻主動前來親近自己,那麽自己理所當然應該回贈更多的熱情與善意,至少應該主動寒暄,聊些什麽。

他自幼與師父和師兄在一起生活,師父很少說話,師兄更是不說話,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寒暄應該如何進行,顯得有些別扭生硬,雖然是想把好的心意傳達給對方,卻很容易產生誤會,就像昨天在神將府裏那樣。

然而有趣的是,唐三十六非但沒有因此不喜,反而覺得陳長生這個人很誠實、很真切,唐三十六此生最想做的就是一個真人,在世間所遇卻要莫是些庸碌之輩,要莫是些虛妄之徒,忽然遇到陳長生這樣的人,他很滿意。

“我族中同輩確實很多,背書都在各自家裏,所以不吵。我之所以叫唐三十六,不是因為在家裏排名三十六,而是因為我去年十五歲時第一次進青雲榜,排名三十六,我覺得很丟人,尤其和那個女人和那個狼崽子比起來……所以我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唐三十六,以此提醒自己現在的境界實力何其不堪。嗯,好像問題都回答完了。是的,都答完了。”

以上這段對話,便是陳長生離開西寧,來到繁華京都之後,開展的第一次交際,同時也是唐三十六離開汶水,來到京都後開展的第一次交際。當時陳長生十四歲,唐三十六將要滿十六歲,在這方面都有些懵懂青澀,這場交際毫無疑問是生澀的,有趣而可笑的,但事後很多年的歷史證明,這場交際極其成功,甚至可以說,這是自太宗皇帝與魔族族長那場盟約之後,最成功也是最重要的交際。

“你答了多少道題?”

唐三十六問道。他對這個答案確實有些興趣,因為他總覺得陳長生雖然是個普通人,但……應該不是個普通的人。待他看到陳長生臉色有些蒼白,才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問的不妥,那些如海般的試題,便是他這樣一個天才,都覺得有些吃力,很明顯,陳長生的心神損耗的太過嚴重,看情形,結果也應該不會太好才是。

“有些修行方面的問題,實在是答不上來,神識、真元、還有聚星焚日……”

陳長生很誠實地說著,心裏有些僥幸,他自幼通讀道藏,那些看似艱深的學術問題,對他來說沒有什麽難度,反而是修行方面的問題,他實在是沒有答案,好在畢竟只是招生考試,那方面的內容不是太多。

唐三十六聽著聽著便覺出有些不對,答不上來的問題只有這些……難道其余的題目這小家夥居然全部答出來了?便在這時,他留意到湖那面,一名教師抱著厚厚的試卷,快步向某處走去,那老師似乎心情蕩漾難持,上石階時竟險些摔跤。他不由微怔,聯想著陳長生先前的話,不禁生出自己都難以相信的猜想,難道這小家夥真的要給所有人一次震撼?

“其余的……你都確定自己答出來了?”

“不敢說確定……太上清心咒有兩個版本,國教初立那年做了一次編撰修訂,後來大家一直用的都是編修後的版本,但那題目上說的年代在一五七三年之前,所以我不知道應該用哪個版本做答,最後只好把兩個版本都答了上去,只怕會惹得老師不喜,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