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只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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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生走路很有特點,特點就是很沒特點。擡膝總是那麽高,一步總是那麽遠,平視,能夠望遠,也能注意到身前,挺胸,並不刻意挺拔,卻自然有種青松勁兒,黑發束的極緊,不再梳道髻,只是用布巾隨意紮著,便是一絲不苟。他的衣服也很普通,洗至發白,極為幹凈,就連鞋面上也沒有一點汙跡,很是講究。隨著行路,系在腰間的短劍微微擺蕩,那把劍也很普通。

前幾天他一直把短劍留在客棧裏,今天是第一次帶在身旁,普通的短劍代表著不普通的意思。在與那位中年婦人一番談話後,如果東禦神將府真的想要繼續做些什麽,這把短劍便是他的準備。只是那把短劍就像他的人一樣,普通尋常,極難引起注意,不要說傳聞裏的“霜余”、“兩斷”、“逆鱗”,就連道畔行人腰間配著的兵器都很難比較,又能幫他些什麽?

在客棧外,他並不意外地看到了東禦神將府的那輛馬車,在朝陽的照耀下,車轅上略顯黯淡的血鳳徽記變得清楚了很多,甚至仿佛正在燃燒一般。那匹有著獨角獸高貴血統的戰馬,高傲的擡著頭,居高臨下看著他。

走過那輛馬車,他握住了短劍的劍柄,片刻後還是松開,在車窗外駐足,沉默行了一禮,然後繼續向前,迎著朝陽走去。窗簾掀起,中年婦人看著晨光下少年的身影,情緒有些復雜。

陳長生向城北走去,名單上倒數第二間學院的地址在百花巷。待他用了很長時間走到後,有些驚訝地發現這裏居然距離皇宮如此的近,站在巷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巍峨的皇家建築,甚至仿佛能夠聞到那些宮殿裏歷史的味道。

走進百花巷深處,他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如此靠近皇宮的地方,居然真的藏著一家學院?可為什麽會如此冷清?終於,在小巷盡頭他看到了學院的正門,兩側的石壁被青藤覆蓋,陽光穿過留下極淡的斑駁。沒有名字。

就是這裏嗎?他想問問人,但巷子裏極為冷清,根本不像天道院或摘星學院門外那般熱鬧,站了半晌都沒有人經過,只有明顯有些破落的院門默默地陪著他。這般鬧中取靜、地近皇宮,無比清貴的地方,現在竟像是片無人問津的廢墟。

他走到院門旁的石壁下,伸手拉開密密的青藤枝葉,終於看到了下方壁上刻著的一個字,那是一個“國”字,深刻的字跡裏曾經鮮艷的漆,早已被無數年的風雨侵蝕的淡去,便是石壁本身的表面也已經有了剝落的征兆。

想著名單上這家學院的名字,陳長生微怔,才確認真的是這裏,不由生出更多困惑。師父給自己挑選的前幾家學院都是京都乃至整個大陸最出名、最優秀的學院,為什麽這間學院破落冷清到了這種程度?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手還握著青藤,又往下扯了扯,於是看到了第二個字,那是個“教”字,他來不及做更多感慨,隨著他的這個動作,無人打理多年的青藤,簌啦啦向地面滑瀉,驚起好些煙塵。

陳長生向後退了數步,以免被青藤塵礫沾著。

青藤落地,煙塵漸斂,不多時,那面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天日的石壁,終於再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斑駁的石壁上,刻著四個字。

“國教學院”。

深刻入石的字跡上已經沒有太多漆色,只有積著的灰土,還有青藤去年留下的枯葉敗絮,甚至邊角處已經被風雨侵淩的有些殘破,如果不仔細看,甚至都很難認出這幾個字究竟是什麽。

怔怔看著石壁,陳長生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生出些挫敗低沉的情緒。一心問道的他,很少有像現在這樣情緒。是的,他現在很想轉身就走——這樣破敗的學院,就算考進去,對自己的人生又能有什麽幫助?

他擡頭看了看天,確認還有些時間,決定進這家破落的學院先看看,如果不行再去名單上最後一家學院。

他的手落到門上,微微用力。

吱呀一聲。

時隔多年,國教學院的院門終於再次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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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禦神將府的馬車停在百花巷外,那匹驕傲的白馬微昂著頭,百無聊賴。車廂裏,中年婦人的情緒則不像它那般平靜,眼睛裏滿是濃濃的不解與疑惑,喃喃自言自語道:“怎麽會來了這裏?”

她很清楚,百花巷深處的那間學院早已凋蔽,只是想著那少年似乎很擅長給人帶來意外,也不敢怠慢,手指輕擊窗欞,示意白馬拉車進去,然而就在這時,一輛車從斜後方駛了過來,直接攔在了前面。

百花巷很窄,僅能容一輛馬車前行,此時被那輛車極不講理地攔在前面,神將府的馬車自然難再前進。中年婦人微微挑眉,有些不悅,只是想著此地與皇宮極近,所以並沒有即刻喝斥對方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