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靠著樓墻,斷了過往(第2/4頁)

苟寒食神情冷峻,因為他已經確定陳長生想做什麽。

陳長生握著手中的短劍,向遠處的他點頭致意,表示抱歉。

是的,他不如苟寒食,修行再如何刻苦,天賦再如何高,看過再多道藏,他依然不如苟寒食,因為苟寒食的修行也很刻苦,天賦也很高,同樣通讀道藏,而苟寒食比他年齡大,他比修行的時間長。

就算他苦苦求索,在大朝試裏憑借對戰不停提升,直至先前以震撼世間的姿態成功通幽,依然不可能是苟寒食的對手。

洗髓,不成功,然後繼續洗髓、冒著生命危險初照、然後繼續不停初照,直至最後莫名通幽,卻依然沒有辦法在修行境界上勝過強大的對手,這感覺似乎有些辛酸,但陳長生不這樣想。

他沒有失望,更沒有絕望,相反,他對自己獲得這場對戰的勝利,充滿了絕對的信心,因為他現在獲得了與苟寒食同生共死的資格。

在獲得這些提升之前,在通幽之前,他和苟寒食差距更大,想要和對方一起去死都做不到,他現在至少獲得了這種資格。

這就夠了。

因為沒有人在面對死亡上比他更有經驗。

換句話說,沒有人比他更怕死,以及更不怕死。

……

……

苟寒食不能理解陳長生在這方面的強大,但他能感覺到這種強大,那麽他想要戰勝陳長生,便也必須拿出自己最強大的方面。

“你試試我的這一劍。”

他對陳長生說道,然後平靜向前走去,腳步很穩定而緩慢,眼神變得越來越明亮,仿佛回到當年還是鄉塾孩童的那幾年。

苟寒食的這一劍很簡單,從上至下,便斬了下來。

甚至顯得有些寒酸。

但這一劍非常不簡單,上仿佛可以至碧空,下仿佛可以深至黃泉,天地之間便是這道劍,這道劍屬於真實而細碎的人間。

不過,這一劍是真的很寒酸。

看到這道劍,感知到這道劍的劍意的人,都有些心頭微酸。

每個人都看到了自己曾經艱難的過去。

苟寒食看見的更多,因為這本就是他自創的劍。

他看到了幼年時家中一貧如洗,母親替族中親戚洗衣為生,自己沒有錢入鄉塾,在那個有三角胡的先生門前跪了整整一夜時間。

進鄉塾後可以讀書,但沒有錢置暖爐,窗外的寒風很刺骨,這便是寒窗,他更沒有吃飯,只能每天清晨煮鍋冷稀飯,凍凝後用刀切成兩塊,一頓一塊,這便是寒食,寒窗十年,寒食又是幾年?

揮動這一劍的時候,苟寒食真的想了很多。

貧寒,真是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他為什麽能夠堅持到進入離山劍宗?堅持到現在?不就是為了這場對戰嗎?

是的,他的這一劍就是當年切冷粥時的那一刀。

……

……

苟寒食起劍的那一瞬,陳長生的神情便變了。

還沒有看到這一劍的時候,他便感受到了這一劍的渾然天成,不,更準確地說是,這一劍是避無可避的人間事。

苟寒食已經用了兩道非常精妙強大的劍招,他用了兩次死亡沖鋒來化解,而現在面對這一劍,他竟生出難以沖破的念頭。

因為這一劍越不過去,想要同歸於盡,首先便要兩劍相遇。

陳長生不想手裏的短劍與苟寒食的離山劍相遇,因為一朝相遇,便會有變化,這種劍道方面的考較,他無法做到比苟寒食更準確。

開始的時候,是苟寒食不想與他兩劍相遇,現在則倒轉了過來。

怎麽辦?

二樓窗畔觀戰的人們,正自震驚於苟寒食孤苦一劍的絕妙,緊接著,便被陳長生的劍招震懾住了心神,驚呼連連響起!

陳長生側踏,踏破青石上的積水,曲肘帶起一道雨水,依然直刺,短劍的劍鋒帶著淡淡的金光,向著苟寒食刺了過去。

一道淡淡的血腥味出現在洗塵樓裏。

這味道來自他與苟寒食身上的傷口,也來自先前那些參加對戰的考生們流的血,但更多則是來自他的這招劍法。

“這是國教真劍嗎……”一名聖堂大主教神情驟凜,喃喃說道。

徐世績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厲聲喝道:“這招不是已經被禁了?”

摘星學院院長說道:“應該還留在國教學院的藏書館裏。”

陳長生正在用的這招國教真劍,還有個更出名的名字,叫做殺戮之劍,乃是國教學院某位前任院長的秘劍,據說多年前那位墮入殺戳之道的院長被教宗大人強行鎮壓的時候,竟用這式劍法重傷了教宗大人。

如果說苟寒食的那一劍在於孤寒,在於堅持。

那麽陳長生用的這一劍,則在於殺戳,在於瘋狂。

如此兩劍相遇,誰會占得上風?

洗塵樓裏的殘雨驟然消散,濕漉地面殘著的些微黃沙卻躍離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