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守陵人

陳長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難道要告訴他,自己忽然對修行失去了所有興趣?想了想後說道:“我已經通幽,自然不用太著急。”

唐三十六盯著他,問道:“很得意?”

陳長生微怔,說道:“這個真沒有。”

唐三十六指著林子裏說道:“路上就和你說過,對我們這些修道者而言,天書陵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比周園要重要無數倍,只有那些視力不好,只能看到身前數尺之地的家夥,才會把在天書陵觀碑問道當作破境通幽的條件,你看看人苟寒食早已通幽,可沒浪費半點時間。”

陳長生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青林裏的山道上人影閃動,破空之聲持續,離山劍宗四人的身影已經快要消失不見。

他轉身望著唐三十六說道:“你不也還站在這裏?”

“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問題,所以決定跟著你。”唐三十六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陳長生看著他認真說道:“機會難得,不要耽擱了時間。”

唐三十六說道:“反正至少還有一個月時間,不著急。”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確實不應該著急。”

來人是蘇墨虞。這名離宮附院的少年教士,在今年大朝試裏的運氣實在有些糟糕,對戰第一輪便遇著了折袖這等強大的對手,好在他的文試成績非常優秀,最後綜合評判,險之又險地進入了三甲的行列。

看著他,唐三十六不解問道:“陳長生不著急是因為他今天腦子有問題,而我是要盯著他,你這又是為哪般?”

蘇墨虞說道:“民間有俗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天書碑哪裏這般好解,心態本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越急越容易出問題。”

唐三十六提醒道:“周園一個月後就要開啟,時間可不會等人。”

蘇墨虞平靜說道:“我不準備去周園。”

唐三十六神情微異,陳長生也覺得有些奇怪,誰能對周獨夫的傳承不動心?

蘇墨虞說道:“經過大朝試,我才知道自己的底子有些薄弱,當初的那些驕狂現在想來何其可笑,所以準備在天書陵裏多留些時間。”

陳長生問道:“我們可以在天書陵裏隨便留多長時間?”

蘇墨虞微異道:“剛才碑侍說的話你都沒聽?”

陳長生有些不好意思,應道:“嗯,我先前在想別的事情。”

唐三十六覺得他這樣的表現有些丟臉,搶著說道:“天書陵觀碑的規矩這些年來從來沒有變過,你只要能夠進來便隨便停留多長時間,但如果你要離開,之後想再次進天書陵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陳長生看著蘇墨虞問道:“你決定為了天書陵放棄周園?”

蘇墨虞說道:“周園雖好非吾鄉。”

青翠的山林裏不時響起驚鳥撲扇翅膀的聲音。

唐三十六說道:“很明顯,別的那些家夥都不這麽想。”

“周園如何能與天書陵相提比論?就算那裏真有周獨夫的傳承,也不可能比山間的這些石碑更重要,前者乃是捷徑,後者才是正道。”

蘇墨虞看著沉默的青丘,感慨說道。

陳長生沉默著,沒有說話。

唐三十六嘲笑說道:“哪裏來這麽多似是而非的道理?兩點之間直線最近,所以最正的正道,本身就是最快捷的途徑。”

正道便是捷徑?陳長生和蘇墨虞聞言微怔,發現竟無法反駁。

“你可以啊。”陳長生看著他贊嘆道。

“我說不過你,我先走了。”蘇墨虞搖搖頭,背著手向天書陵裏走去。

“我很擔心蘇墨虞的將來。”唐三十六看著漸要消失在青林裏的少年教士的背影,微微挑眉,說道:“以前曾經有很多例子,包括現在也還有很多人被困在天書陵裏,無法離開,希望他不會。”

陳長生有些吃驚,問道:“被困在天書陵裏?”

“從不願意離開到最後根本不敢離開,那些人在天書陵裏觀碑,一坐便是數十年,和囚徒有甚區別?”

唐三十六說道:“那些人舍不得外面的繁華世界,不願意發血誓成為碑侍,又舍得天書石碑帶來的感悟造化,離開,或者留下,都是極大的誘惑,面對這些誘惑,如何選擇,什麽時候才能做出選擇,本身就是天書陵對所有人的考驗。”

陳長生說道:“我不認為這種選擇有多麽困難。”

“那是因為我們現在還沒有看到天書。”

唐三十六看著他說道:“當然,就算看到,我相信你也有能力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最想要什麽,就像苟寒食一樣,他肯定已經提前想好了,如果連這一道關隘都過不去,哪有資格在修道路上繼續前行。”

陳長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問道:“如果可以在天書陵裏一直看下去,那麽,有飯吃嗎?”